84 為漢賦家見視如倡進一解(2 / 3)

《漢書?枚皋傳》記枚皋賦特色說:

其文??,曲隨其事,皆得其意,頗恢笑,不甚閑靡,凡可讀者百二十篇,其尤?戲不可讀者尚數十篇。

可見枚皋賦中包含了不少“恢笑”、“?戲”的成分。可惜這些賦(包括他與東方朔互相詆?的賦)都沒有傳下來,無從窺見其麵貌。《漢書?枚皋傳》又載:

從行至甘泉、雍、河東,東巡狩,封泰山,塞決河宣房,遊觀三輔離宮館,臨山澤,弋獵射馭、狗馬、蹴鞠、刻鏤,上有所感,輒使賦之。為文疾,受詔輒成,故所賦者多。

可見枚皋的賦內容很龐雜,他跟從武帝遊行各處,隨時作賦。他不但要寫巡狩、封禪等大事,還要寫帝王狗馬、蹴鞠等遊戲活動。他已由文學侍從之臣降為文學弄臣,以辭賦供武帝日常生活中的消遣和娛樂,所以自悔如倡優一般了。

東方朔現存辭賦一類的作品,有《答客難》、《非有先生論》、《七諫》等,都比較嚴肅,但《漢書?東方朔傳》所載他與郭舍人互相嘲戲一段情事,頗足注意:

時有幸倡郭舍人,滑稽不窮,常侍左右。曰:“朔狂,幸中耳,非至數也,臣願令朔複射。朔中之,臣榜百;不能中,臣賜帛。”乃覆樹上寄生,令朔射之。朔曰:“是窶藪也。”舍人曰:“果知朔不能中也。”朔曰:“生肉為膾,幹肉為脯。著樹為寄生,盆下為窶藪。”上令倡監榜舍人。舍人不勝痛,呼?。朔笑之曰:“咄!口無毛,聲??,尻益高。”舍人恚曰:“朔擅詆欺天子從官,當棄市。”上問朔:“何故詆之?”對曰:“臣非敢詆之,乃與為隱耳。”上曰:“隱雲何?”朔曰:“夫口無毛者,狗竇也;聲??者,鳥哺□也;尻益高者,鶴俯啄也。”舍人不服,因曰:“臣願複問朔隱語,不知,亦當榜。”即妄為諧語曰:“令壺齟,老柏塗。伊優亞,??牙。何謂也?”朔曰:“令者,命也。壺者,所以盛也。齟者,齒不正也。老者,人所敬也。柏者,鬼之廷也。塗者,漸洳徑也。伊優亞者,辭未定也。??牙者,兩犬爭也。”舍人所問,朔應聲輒對,變詐?出,莫能窮者。左右大驚。

這是一個極好的例子。郭舍人、東方朔,一個是倡,一個是文人,兩人在武帝麵前互相嘲戲,使用的都是比較整齊的韻語,這說明東方朔在某些場合的確和倡優非常接近。倡人平時唱樂歌,賦家作賦,習慣於韻文,所以日常的嘲戲語言,都運用韻語(古代隱語也經常使用韻文體)。

早在先秦時期,淳於髡與齊威王的一段對話,也很值得注意。《史記?滑稽列傳》載:

威王大悅,置酒後宮,召髡賜之酒。問曰:“先生能飲幾何而醉?”對曰:“臣飲一鬥亦醉,一石亦醉。”……“若乃州閭之會,男女雜坐。行酒稽留,六博投壺。相引為曹,握手無罰,目眙不禁。前有墮珥,後有遺簪。髡竊樂此,飲可八鬥,而醉二參。日暮酒闌,合尊促坐,男女同席。履舄交錯,杯盤狼藉,堂上燭滅。主人留髡而送客,羅襦襟解,微聞薌澤。當此之時,髡心最歡,能飲一石。故曰酒極則亂,樂極則悲。萬事盡然。言不可極,極之則衰。”以諷諫焉。

淳於髡這段諷諫之辭,使用賦體,句式整齊,又押韻腳,因此後人往往視同辭賦,姚鼐《古文辭類纂》的辭賦類,即以此章列於辭賦類之首。司馬遷把淳於髡寫入《滑稽列傳》,《滑稽列傳》中另外兩人,是楚國樂人優孟和秦國倡侏儒優旃,都是倡優。兩人都擅長以詼諧的韻語諷諫君王。這說明在先秦時代,詼諧的辭賦與倡優之辭,關係已經很親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