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鄉鎮換屆領導班子配備和盤托出。紮毛真是心想事成,當上了縣交通局長。李昭君老師也調進了城,到了縣委宣傳部。大家猜想,黑子這回該當書記了吧。連黑子自己也這麼想,自己這回可是“活動”了的。
聽說紮毛當局長了,黑子專程到紮毛家去祝賀,可紮毛總是不見,幾天也找不著他人,他老婆不是說進城去了就是下村去了。
“不見也罷,他走的時候總要現身吧。”黑子這樣想。
這回是紮毛的表叔——楊副部長帶隊,來旮旯鄉宣布新任班子。
楊副部長來的意思,紗布蓋臉——一眼觀透。一則宣布新班子,二則來接紮毛,給他壯壯威。
要當一把手了,總得有個樣子。黑子專門理了發,老早在鄉政府門前等候。不知怎的,紮毛見到黑子總是躲躲閃閃的,黑子也沒多想,或許他是興奮的吧。
楊副部長的車隊一到,黑子走在紮毛前麵,迎了上去,與楊副部長親切握手。
“楊部長,歡迎,歡迎,歡迎你回家鄉指導工作。”楊副部長打了個哈哈,與黑子輕輕握了手,徑直走向紮毛。
“康鄉長!你……“第二個下車的人是黑子沒想到的。
“歡迎歡迎。”或許是陪楊副部長的吧,黑子緊緊抱住了康良才說。
“我們真是有緣啊。”康良才應道。
人群中有人議論了:“咳,還叫康鄉長,人家都書記了。地球人都知道,就他蒙在鼓裏,這個傻黑子。”
“你知道黑子怎麼落選的嗎?”
“這還是機密?是錢書記親口跟我二舅說的,他黑子本來是要當書記的,可他得罪了一尊佛啊。”
“誰?”
“冉礦長唄,聽說冉礦長蹲大牢的事嗎?他黑子害了不該害的人!”
“不該害的人?冉礦長?!那個人渣!活該,判他死刑都有餘。”
“話可不能這麼說。得罪誰都可以,黑子就是不該得罪冉礦長。聽說他家勢力可大了,他是什麼後台,知道嗎?郝書記外甥是他拜把兄弟!”
“郝書記外甥?”
“說了你也不認識!就是有名的百事通集團老總——程萬通。”
“哦,真是可惜,沒當書記的命啊。”
“誰叫他那麼固執!”
“出了名的拗黑子!”
黑子隱隱約約聽見了群眾的議論,也隱隱感覺到了什麼,突覺全身透涼。
班子宣布完畢,正如群眾議論,康良才來旮旯做了鄉黨委書記,黑子繼任鄉長。
“老官啊,我來可全靠你了。”這已經是第三個搭檔這樣稱呼他了。
“康……書記……”才開始改口,黑子有些不習慣。
“別那麼見外,我們就兄弟相稱吧。”康良才素知黑子的為人和在旮旯的威信,有意拉攏他。臨行前,曾任多年鄉鎮黨委書記的老丈人還麵授機宜,說:“當黨委書記的訣竅就是讓鄉長在前麵衝,書記在後麵穩舵。工作鄉長多做,功勞書記全撈,不挺好嗎。”
“旮旯鄉小,可不比平原大鄉,上來要習慣喲。”黑子客套地回道。
此時,康良才在縣城酒店房間的話和剛才群眾的議論回響在黑子的耳邊。
“自己是沒有當書記的能力還是沒有當書記的命?”他無數次地在心裏反問自己。“如果真是因為冉礦長的事,不當這個書記也罷。他那樣的人就該蹲大牢,我還恨不得拔了他的皮呢,不知害了多少人!”
“哪裏都是工作,旮旯的情況我不熟悉,仰仗老兄多指點,不過,你放心,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書記早晚是你的,我還能在旮旯幹多久?”
“才來就想走!這哪是鑽木頭的鳥啊。”黑子在心裏更加看不起這位新任的黨委書記。
楊副部長一行離開後,下午,新任康書記就主持召開了黨委會,宣布了新的紀律。
新官上任三把火,本屬正常。黑子在旮旯工作十幾年,主持政府工作近七年,本來製度就很健全了,不過新書記有新觀念、新主張、新動作,由著他吧,隻要是從大局出發,他黑子都支持。
但有一點,黑子很有意見,政府經費報銷改由鄉長審核、書記簽字報銷,這既不符合政策,也不符合財經紀律的規定。過去六年,黑子當家理財,主管經費,每年生活費開支不上萬,清湯利白,清清楚楚,鄉村幹部都很服氣,沒出過一點問題。新書記一來就抓財權,是不相信自己,管過頭了?
讓他管吧,自己落得輕鬆,也有更多的時間下下村,為老百姓做點實事。這樣想著,黑子一下就釋然了。
散會後,黑子感覺到有些累,就要回家休息。康良才叫住了他:“老官,我剛來,晚上不陪我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