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民選(1 / 3)

黑子鏟路的事一晌就在旮旯傳開了。

當然也驚動了縣上的領導,特別是那些與路有著厲害關係的人,真是讓他們傷透了腦筋。

如何處置黑子的“鹵莽蠻幹”行為,怎樣才能追究黑子的責任是他們研究的核心問題。

紮毛為了保住剛剛到手的局長帽子,也無奈進入了這個陣營,與程萬通坐到了一條板凳上。

程萬通收集了黑子開著鏟車鏟路的全部證據。下午,他帶著一大堆黑子駕著鏟車鏟路的照片,帶著紮毛向郝書記鳴冤叫屈來了。

“舅舅,你可要說句公道話!”一大堆“控告”黑子的證據擺在郝書記的案頭。

“官陽?”郝書記一張張翻看著照片,許久才說話。

“老錢,你說說。”郝書記要聽聽紮毛的具體意見。

“郝書記,老官是太莽撞了。”紮毛在一旁敲邊鼓,但那口氣對黑子還留有餘地。他既不能說出實情,但也覺得不能把事情鬧大了,真要鬧大了,對誰都沒有好處,包括程萬通、黑子和他自己。

“莽撞?我聽考察組的同誌說,這個同誌不錯嘛……”郝書記話裏有話。

“他就是這個拗脾氣……”紮毛的話未起頭,程萬通就沉不住氣了,接過話頭說道:“他這完全是瞎搞胡搞嘛,哪有個鄉長的樣子?工程是通過招投標的,他因為住院未能參加,沒吃著好處就處處著梗,他這是別有用心!”

“有這樣的事?”郝書記有些疑惑,但他對雁過拔毛、想在工程上揩油的人是絕不能容忍的。

“就是,他還找我們老方要錢,一萬還嫌少!”程萬通無端栽贓,趁火澆油。

“那交紀委調查,等事情調查清楚了再做處理吧。”郝書記聽一麵之詞,決不輕易表態,哪怕是對程萬通。

“交紀委?舅舅,那要等到什麼時候?我的工程還擺著呢,這誤工損失誰負責?!”程萬通就怕這個,這不是給自己捉隻虱子咬嗎,進一步將郝書記的軍。

“算了吧,郝書記知道就行了,這不是我們來的目的嗎?”紮毛在一旁解圍。他是要提醒程萬通要見好就收,不能再這樣下去,隻要紀委介入,等事情真相大白,弄不好會吃不了兜著走的。

“那你說要怎麼辦?”程萬通與郝書記的關係確實特殊。

“把他鄉長撤了,調走!”程萬通使出了殺手鐧,要拔掉黑子這顆釘子。

“胡扯!憑什麼?”郝書記站起身來罵道。

“那你說怎麼辦吧,舅舅,我聽你的。”程萬通見郝書記生氣了,也收斂了許多。

郝書記在屋子裏來回走了七八個來回,思索著對黑子的處理辦法。一邊是自己的外甥,一邊是較真的基層幹部,兩邊都不能傷著,他在想一個萬全之策。

“回頭,我找他談談吧,聽聽他怎麼說。”郝書記給了程萬通最後的表態。

在郝書記處沒討著便宜,程萬通並不罷休。不拔掉黑子,程萬通覺著自己很沒麵子不說,更重要的是平公路工程豐厚的利潤就會付諸東流。一個小小的鄉長,在程萬通眼裏,根本不屑一顧。過去,什麼樣的大人物都得給他程萬通讓道,沒想到此時一個芝麻綠豆大的官卻讓程萬通這樣犯愁,他豈能讓黑子占了上風。

不除掉黑子,他就不叫程萬通。

別過紮毛,程萬通特地到市場買了舅母最愛吃的黑雞,提著來到了郝書記家,向舅母求情來了。

“舅媽,忙著呢。”程萬通進屋把黑雞放到廚房裏,坐到客廳與舅母閑聊。

“上禮拜你弄來那河豚,好吃。還有那師傅,做得也地道。老郝吃了連說好,還誇你有孝心呢。”舅母拉著程萬通的手說道。

“隻要舅舅、舅媽愛吃,我再喊老鄔來做就是了。”程萬通是郝書記家的常客,隔三差五的總弄個名廚來郝書記家做菜。

“這些天忙吧,也不來陪舅媽打兩圈了。”郝書記妻子退休在家,閑得慌,程萬通總帶些人來陪舅媽解解悶。

“舅媽,真氣死我了……”程萬通預言又止。

“怎麼?遇到煩心事了?在寶塔,還有你程總解決不了的事兒?說來舅媽聽聽。”

“咳,不說了。”程萬通欲擒故縱。

“說說嘛,舅媽替你做主,誰煩著你了?”

程萬通乘機把黑子讓他煩心的事向舅媽說了,不住地在舅媽麵前叫屈。

“就這事?別煩了,回頭我跟老郝說說。來,我們打三圈!”程萬通心知肚明,舅媽就好這個,趕緊從公司調了兩個人來,陪舅媽打起了麻將。

“萬通,你做生意挺在行的,怎麼打牌老沒長進,一副臭牌簍子。”程萬通輸得開心,舅媽樂得開心。

“我笨啊,念小學時,數學就老不及格,對數字不敏感啊,還是舅媽打得好。”程萬通不停地恭維道。

程萬通說自己數學時常不及格倒是事實,但他說自己對數字不敏感就是假話了,對人民幣上的數字他敏感著呢。

陪舅媽搓了一下午麻將,看看舅媽也贏了不少,開心得不得了,郝書記也要回家了,程萬通把握火候,見好就收,告辭了舅媽,從郝書記家走了出來。

他在等待,等待舅媽的好消息。心想:“黑子,這回可有你受的,讓你知道我程萬通的厲害。”

“黑子被停職審查了。”這消息如一股勁風,立刻吹遍了旮旯的每個角落。

黑子躺在床上,無心聽桂花零碎的嘮叨,他反複思量近兩個月來發生的一切:進城初會程萬通——換屆考察——六一井出事——黑子升遷——自己落選——康良才上任——平旮公路上馬……一連串的事情發生,每件事情之間仿佛有著必然的聯係,就象一張網,自己就是這張蜘蛛網中頑抗掙紮、卻很難逃脫被獵食命運的一隻小蟲子;又象是一盤棋,自己猶如棋盤中拚命逃又逃不掉,即將要被拔掉的死子兒;還極象一個旋渦,自己就是這渦流中沉浮的一顆小草,隨時都有被吞沒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