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加明緊拉著小梅子,攀上了冰雪覆蓋的山路。
往哪去呢?他站在嶺頭,狠狠地咬著牙。是萬萬不能回了。在他眼裏,天上奔馳的雲,地上靜靜的河,彎彎的路,好像都是早已布下的天羅地網,在等待他鑽進去。
他感到了饑餓和困乏。從昨天晚上開始,喪心病狂地殺人,殺人;倉倉惶惶地逃竄,逃竄,體力消耗殆盡,精神過度緊張,他感到整個身體此時簡直像團棉花,支不起架來。
秦加明撿塊役有雪的荒地,一屁股坐下,順勢蹲在了那裏。
小梅子還呆呆地站著。
“坐下!”秦加明喝令。
小梅子趕緊坐在一塊石頭上。極度緊張極度疲憊,使她像個木頭人。她揉著臉,臉上那幾道手指印,是剛才讓曹忠臣扇的。從除夕午夜到現在,她好像是在做夢,做著一個可怕的異常恐怖的惡夢。
昨天這個時候,她正在家休息,幫著母親收拾房間,剁餃子餡,忙著過年的活兒。家裏新添的雙卡錄音機,播放著她喜歡的迪斯科音樂。在這個家庭,她有一個哥哥,一個姐姐,屬她最小。小也容易慣出些小的毛病。手懶,嘴饞,個人問題也不那麼檢點。總之,她小梅子是個背後讓人議論的姑娘。
晚上,中央電視台的春節聯歡會開始以後,鄰居一個叫小祥子的大小夥子也來家裏玩,他們一邊看電視,一邊玩撲克。
吃過年夜餃子,放過送歲迎新的鞭炮,她想到外麵去解個手後,早點睡下,因為下午4點,她還要到二藥廠上二班。
她剛走出門,就碰上騎自行車來的秦加明。
“你?”她征了一下,“你來幹什麼?”
“幹啥?來拜年!”秦加明把自行車一撂,話說得挺衝。
小梅子不吭聲了,他們倆的關係,因為家裏父母堅決反對,在兩個月前已宜布中止了。但這期間,她還主動去找秦加明。前不久,她過生日,秦加明還特意花錢租了一輛出租車,把她拉到秦住的鐵路宿舍,倆人長談了一次。那天,秦就提出除夕晚上來佐家拜年。小梅子明白秦不懷好意,當時就不同意。沒想到,他今天果真來了。
小梅子央求他:“不要進去了吧!”
秦加明一把把她推開,推拉中,她發現他的棉大衣中,藏著個長長的硬家夥。
他們一前一後進了屋。
秦的出現,對佐家夫婦來說很感意外,他們瞅了他一眼,誰也沒打招呼。
秦加明惡狠狠地瞪著他們。突然,他撩開大衣端起槍,先向坐在炕沿上的小祥子射去,接著又一槍把佐母打倒。
這時,秦加明把槍口對準了佐父。他問老佐頭:“怎麼樣。你服不服?”
麵對這情景,老佐頭嚇呆了,他剛咕嚕了一句,槍又響了。
血,在炕上橫流。
殘無人道的凶手又抽出身帶的匕首,割下了佐父的小便和耳朵。
秦加明用棉被把三具屍體蒙蓋上,拉過嚇得喪魂落魄的小梅子在陳屍血淌的炕上鬼混了一氣。
淩晨4點,小梅子的哥哥和小祥子的弟弟從外邊回來,也遭到同時被槍殺的命運。
他們在橫躺著五具屍體的那間平房裏,一直捱到天亮。8點鍾,他拉著梅子乘電車來到火車站。如驚弓之鳥的秦加明見火車站似有戒備跡象,便改乘公共汽車去了牛心台。
在車上,還是小梅子買的車票。
想著這多半天的經曆,小梅子膽破魂飛。惡夢,一場惡夢,而現在仍在惡夢之中。她親眼目睹了自己的父母、哥哥等五人被槍殺。炕上、地上粘糊糊的血,仿佛還在眼前緩流,死者一雙雙不瞑的眼睛,仿佛還在麵前閃動。她無法解釋自己當時的行徑。自己不也是有血有肉有靈魂的人嗎!可那時,在秦加明凶光畢露的眼睛逼視下在發熱的衝鋒槍槍口前,她失去了常人應有的理性,竟然表現得無動於衷。那是恐俱,那是麻木!她隻能聽任他的擺布了。算起來,秦加明已經殺了8條人命。殺人紅了眼的他,說不定什麼時候會對她下手。恐懼,極度的恐懼,使她的精神變得呆滯恍惚。
“你過來!”躺在地上的秦加明喊她。他把槍甩給她:
“你把我打死!”
她毫無表情地接過槍,手顫抖著,使勁地搖搖頭。她搞不明白,秦加明是不是以此來考驗她,或者說,槍膛裏現在並無子彈。即使真要讓她把他打死,她也不敢下這個手。
秦加明站起來,死盯盯地看著她,嘴角露出一絲冷冷的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