Ⅵ。女孩在他麵前坐了下來,右手支著下巴,目光落在他臉上。他低下頭來,認真地吃三明治,每吃一口三明治。便吸一口綠豆湯。三明治刀工嫻熟,麵包內夾的是香腸、黃瓜片、藕片和沙拉汁,新鮮明快,味道絕佳。他覺得出於禮儀,他應當在咀嚼的同時加以讚揚,他將此想法付諸實際了。在含糊咀嚼的當口進行支吾不清的讚揚,雖然笨拙,但是顯示出真誠。女孩兒露出了笑臉。她笑的動作居然都有節奏。海濱男孩的樂曲像一個女孩搖曳著腰肢。他把三明治吃完了。綠豆湯依然留有半杯。他於是得以悠閑地啜吸綠豆湯。這個時候,女孩坐在他對麵,抱著膝蓋,在樂曲聲中,開始講故事。
Ⅶ。那天下午我去跑步。沿著平時習慣的路線跑著,二十五分鍾後,我到達了H家的樓下。我手按胸口,平息那過於劇烈的氣喘。我抬頭望窗,那裏沒有平時她低首讀書的影子。我彎下腰讓呼吸緩慢的平複,然後走向那個飲料店。我要了一份珍珠奶茶,把兩元硬幣放在了櫃台上。然後我來到馬路的對麵,那開滿紫色花朵的花圃邊緣,有幾隻嬌俏的麻雀。我坐在花圃邊,安靜地喝著奶茶。麻雀樂此不疲地在人行道與花圃間跳躍,好像做跳橡皮筋遊戲的少女。我的目光沿著H的窗口向左伸展。一扇扇窗。一扇扇窗。一個個陽台。一個個陽台。在鱗次櫛比的樓宇間,一個個陽台像是一個個獨立的戲劇舞台。我的目光在某個陽台上停了一下。一個穿著白色T恤的女孩兒站在那裏,身旁是一個折疊的桌子,桌子上放著一個CD唱機。T恤的胸口是海濱男孩的頭像。我下意識地做出了判斷,她在聆聽的正是
Ⅶ。女孩兒又對他講了一個故事。這個故事裏說到了一個孤獨的人在女友出門旅遊之後百無聊賴跑步的故事。他聽了並沒有笑。太陽已墜落到了燃燒的霞雲之中。天色已夕。他喝光了綠豆湯,把玩著空空的塑料杯。他的目光追尋著那隻麻雀。女孩兒的聲音還在耳邊響著。女孩兒說我再給你講一個故事吧。你聽完好嗎?他保持著冷漠的表情。在這個下午,他聽她講了很多個故事,可是每個故事都大同小異。每個故事隻需要把角色的身份換一換,就成為了另一個故事。語言在這個時候頹然無力。女孩兒也許感到了恐懼。她堅持說我再給你講一個故事吧。他看著黃昏的天色下,那隻跳躍的麻雀。他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搖了搖頭。他說天色已經很晚了,我該回家去啦。
ⅠⅩ。那天黃昏時候我之所以感到了孤獨,是因為我的耳邊仿佛響起了那首我尋覓許久的歌。在那歌聲之中,我總是會感到孤單,並且想起很多關於這首歌的往事。在觀望那個女孩兒的過程中,我很想給她講一個故事。也許她並不願意聆聽,因為我能夠講述的故事隻是我自己的故事,我自己的孤獨。在天色暗下來之前我低頭尋找那隻麻雀,然後我發覺麻雀消失了。我再抬起頭來去看那陽台的時候,卻意外發覺陽台空空蕩蕩。我再也無法在那麼多紛繁錯亂的樓宇間找到那個女孩子,因為陽台是如此之多。那個我想講述的故事最後並沒有講完。我很尷尬地看那些紫色的花朵,然後看看天空。天空還在,夕陽卻已經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