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這塊大鹽板,隻長鹹水泥鰍”(1 / 2)

人生在世,最緊要的是選擇自己發展的方向。目標確定了,才談得上邁出實現生命價值的堅實步伐。

穿過悠邈的時空隧道,呈現在眼前的是已被今日繁華與喧嘩的記憶所塵封的1985年歲初。

晚飯後,當張萬鈞向他愛人井樹庚說出自己想調到天津經濟技術開發區從事環保綠化工作時,雖然話音不大,但井樹庚聽了卻不啻於一聲落地雷擊在心裏,驚訝地瞪大眼睛,隨之喊一句:“你瘋啦?”

張萬鈞從來沒有見過井樹庚為了自己的工作這麼急赤白臉,不禁呐呐地問:“怎麼啦?”

“你說怎麼啦?”井樹庚屬於快人快語,話出口不會兜圈子,“開發區選的那個地方,是個大鹽板。那地方,除了鹽,什麼也不長;除了鹹水泥鰍,什麼也養不活!”

張萬鈞覺得井樹庚的話雖然有點形容,卻並不過分。天津經濟技術開發區選擇的地址,過去是長蘆塘沽鹽場,如果講確切的歸屬,在劃歸開發區時,為塘沽鹽場三分場的鹵化池。

這裏曾是聞名國內外的產鹽基地。

殊不知,還有一個鮮為人知的因素,即井樹庚的父親曾是這裏的老鹽戶。正因為如此,解放初在劃定階級成分時,她父親被劃定為資本家。如今,張萬鈞想投身綠化的地域就是過去井樹庚她們家的鹽灘。這種情形,是偶然之間的巧合呢,還是冥冥之中有什麼昭示?大千世界充滿玄機,尤如天籟,令人難以明徹。

你想,井樹庚生在鹽灘邊,長在鹽灘邊,過去這裏曾有多少個鹵化池,她都如數家珍。對這裏能生長什麼又不能生長什麼,用天津的話說那還不是“倍兒清”!

“這我知道。”張萬鈞輕輕一點下頦兒,話語不緊不慢。

“你知道,你還要這樣胡來?”井樹庚見張萬鈞有些不以為然的樣子,變得更是不悅。

“這怎麼叫胡來呢?”張萬鈞仍不忙不慌。

井樹庚知道,張萬鈞是個頗有主見的人。他要認準的事兒,別人很難硬性把他扭過來。這或許是大多數知識分子的通病。因為這些人無論對於什麼事情都好問個為什麼,善於獨立思考,究根溯源,不僅要知其然而且一定要知其所以然,務求弄個明明白白。他們絕對耐得了孤獨,忍受得了寂寞,忠實地恪守“不有百火煉,孰知寸金精”的信條,心甘情願地“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最終在事業上披沙擇金,摘冠折桂。但是,由於他們在孜孜以求的事業上頗有建樹,所以又往往心孤氣傲,卓爾不群,加之不深諳倏忽幻異、雲譎波詭的社會風雲,凡事又愛較個死理兒,所以就難免碰釘子和身遭不虞之測。被視為曆史殊案的1957年數以萬計的知識分子被打成“右派”,蒙冤受辱地或鋃鐺入獄,或被關進牛棚,就是一個例證。

所以,井樹庚麵對性情耿直倔強的張萬鈞,來了個動之以情:“你不想想,我們結婚這麼多年,我什麼時候因為你的工作說三道四過?又什麼時候拉過你的後腿?因為今天的事情明擺著的不行!你這個人又要麵子,到時候真要幹不成,你就不怕丟人顯眼啦?!”

張萬鈞聽著妻子充滿溫情和關切的話語,覺得句句像石子一樣擊打著心潮,不禁湧起陣陣漣漪,不禁浮想聯翩,溯往鉤沉。

井樹庚自1970年與張萬鈞結婚以來,至今已有15個春秋。由於張萬鈞出身於地主家庭,她的出身是資本家,這種“剝削階級家庭出身”的枷鎖在那個“以階級鬥爭為綱”的年代,宛如《水滸傳》中的豹子頭林衝身遭高俅陷害後在臉上被刺上罪犯標誌的字一樣,永世難以抬頭。所以,他們夫妻二人這些年來是患難度日,榮辱與共,常常不得不低眉順眼,小心翼翼地麵對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