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樹庚天資聰穎,記憶超群,從小學到高中學習成績一直在班級名列前茅。考大學時,她那潔白無瑕的少女心中如金鳳亮翅,似孔雀開屏,充滿無比瑰麗的美好憧憬。進入聖殿般的大學,無一不是每一個十年寒窗的莘莘學子朝思暮想,含辛茹苦,夢寐以求的呀!當時,井樹庚信心十足地認為,根據自己的成績,跨入大學的校門,應該是板上釘釘。誰知,因為她的家庭出身等問題,負責錄取的有關部門居然在她的檔案上“嘭”地打上了“此考生不予錄取”的鮮血般的紅色印章,從而無情地宣判了她上大學的“死刑”。為此,她哭過。那是徹夜地哭,是撕心裂肺地哭,是將嘴唇咬得鮮血淋淋也抑止不住地哭。為此,她父親戰戰兢兢地走到她身旁,愧疚地勸說道:“孩子,認命吧。都是爹不好,爹有罪,爹對不住你呀!”
是呀,再哭也是回天乏力,於事無補。誰叫自己生在這樣的家庭呢?要怪,隻能怪自己這一輩子生不逢時,沒有上大學的命。常言道,人不跟命爭。
於是,她漸漸燙平心靈的創傷,振作起來,在位於塘沽的向陽化工廠當了一名普通工人。這個向陽化工廠,起初是個隻有幾十名工人的小廠,工廠的成員一部分是殘疾人,一部分是與井樹庚一樣的“黑五類”人員,還有一部分則是根紅苗壯的工農子弟。自然像井樹庚這樣的“黑五類”人員就成了“革命對象”。有一次,因為車間主任給了井樹庚和另外一個家庭出身不好的工人一塊水果糖,三個人正在吃時,被一個“根紅苗壯”者發現,質問井樹庚車間主任嘴裏吃的糖塊是不是她給的?要不是車間主任挺身說明真象,將會釀成一件“糖衣炮彈”事件。所以,多年來,井樹庚隻是埋頭工作,戰戰兢兢地活著,生怕一不小心招來禍端。“文革”過後,井樹庚的一個同學見到她,不由驚歎道:“想不到你居然沒有被逼瘋,實在是個奇跡!”可見井樹庚在那個特殊年代忍受著多麼大的打擊。
井樹庚雖然屬於是“生在舊社會,長在紅旗下”,卻因襲了“相夫教子”的傳統遺風,循守婦道。她除在工廠釘是釘鉚是鉚地完成本職工作外,在家中買菜做飯,縫補漿洗,教兒育女,服侍丈夫。而這一切,她打心眼兒裏認為是應當應份的事情。在她的觀念裏,一個家就好比一個屋,男人是頂梁的柱,女子是負載檁條和葦箔及泥瓦的梁,柱離開梁就失去了功能與作用,梁脫離了柱就淡泯了責任和使命。所以,柱頂著梁,梁靠著柱,屋才結實牢靠。同時,柱越粗大,梁才越感到安穩,屋才越踏實。另外,柱又是一屋之主,柱越渾圓粗大,屋才越風光體麵。因此,她認為,男人不但要成家,而且要立業。故而,他對張萬鈞的工作素來不加幹預,也不叫他為家庭繁雜的事務分心,使他一門心思地搞自己的事業。
此刻,張萬鈞表示理解地對井樹庚講:“你的心意,我還能不理解?你的擔心,我也認為不無道理。不過,你忘了有句俗話,叫作沒有金剛鑽,怎敢攬瓷器活?”
井樹庚知道張萬鈞已經認準到開發區搞環保和綠化了,自己就是磨破嘴也把他拽不回來。所以,索性說:“你既然決定去了,以後不管遇到多大困難,也不要後悔!”
張萬鈞知道井樹庚不是激將法,而是氣話,所以“嘿嘿”一笑:“還是讓我試試吧。”
“你呀,就是不到黃河不死心。”井樹庚氣不得又惱不得地白了張萬鈞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