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鮮雞蛋變成鹹雞蛋的鄭告(2 / 3)

張萬鈞述說到這裏,語調依然略有些悲愴地講,他們的結婚比起現在的年輕人結婚,那還叫結婚麼?除了簡單的被褥,可謂家徒四壁,一無所有。他不但沒給新婚妻子送什麼貴重禮物,就是連一件像樣的衣服都沒給她買。隻是買了一些塊兒八角一斤的水果糖和奶糖,還有兩三塊錢一條的香煙,以供參加婚禮的親戚朋友來了抽支煙,吃塊糖。結婚儀式上,兩個人原來上班穿什麼衣服現在還穿什麼衣服,也沒有拜天地那麼一說,隻是給長輩人鞠個躬。不過,新郎新娘給老人鞠躬之前,先要手拿《毛主席語錄》,當時叫“紅寶書”,貼在胸口,恭恭敬敬地站在毛主席畫像前,極虔誠地喊“敬祝毛主席萬壽無疆!萬壽無疆!!萬壽無疆!!!”還要接著喊“敬祝林副主席永遠健康!永遠健康!!永遠健康!!!”那時的《黨章》上規定林彪是毛澤東的接班人,是副統帥。一麵喊,還要一麵將《毛主席語錄》舉過頭。

張萬鈞新婚假斯還沒滿,便提前兩天動身趕回了撫順電瓷廠,井樹庚也回了娘家。

從此,他們便開始了長達三年的牛郎織女般的夫妻兩地生活。

轉年,井樹庚生下了兒子張弘。

那時,井樹庚和張萬鈞沒月的工資加在一起,還不足90元。

可是井樹庚知道,張萬鈞獨身在外,一日三餐大多在工廠食堂吃,花費大,所以叫他盡量少給她寄錢。可是她自己呢,帶著兒子住在娘家,父親早就失去了經濟來源,雖然哥哥姐姐們也寄點兒錢來,但經濟上還是相當拮據的。所以,她上要管老,下要管小,自己隻能是節衣縮食,再苦再難也要自己忍受著。

井樹庚有時候感到太難了,也想把自己的苦衷寫信告訴張萬鈞,可是冷靜下來一尋思,告訴他又有什麼用呢?撫順與天津千裏迢迢,他又回不來,即使回來也是住上十天半月的就又得走,除了增加他的思想負擔和花費,還是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當張萬鈞第三年由撫順對調回到天津時,已經快兩歲的兒子張弘跟著井樹庚到天津火車站去接他,居然不認識他。

張萬鈞看著兒子張弘以陌生的目光瞪著自己,井樹庚幾次催促他叫爸爸,他都喊不出來,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說不出是個什麼滋味。

少頃,他眼圈濕潤地一把抱起兒子,脖上的喉結一提一落,噪音嘶啞地對張弘說:“兒子,爸爸再也不會離開你們了。”

井樹庚見狀,鼻子一酸,急忙轉過身去,大滴大滴的眼淚撲簌簌往下掉。

是高興?是委屈?她一時說不清楚。

張萬鈞雖然與井樹庚夫妻團聚,後來天津堿廠也總算分給了他們一間半住房,然而,他們不僅要白手起家,吃的穿的鋪的蓋的凡是過日子用的都需要添置,而且不久又增口添丁,生下了女兒張姬,由三口人變成了四口之家。增加一個孩子,比多一個大人花費還要多。可是,他們兩個人的工資呢,從結婚到現在卻分文沒長。

大凡經過“文革”的人都清楚,在“文革”期間,“階級鬥爭”是年年講、月月講、天天講。上麵的心思全部用在了“革命”上。雖然在口號上也強調“抓革命、促生產”,但“促生產”無疑被擺在了從屬地位。因此,“革命”可以衝擊一切,壓倒一切,代替一切,甚至連老百姓的吃飯問題都“革命”了。因此,當時盛行一句話,即“寧要社會主義的草,不要資本主義的苗”。“革命”大浪排空,生產直落低穀,國民經濟都到了全麵崩潰的邊沿,哪還有能力增加職工的工資?所以,“文革”十年,全國職工的工資基本上是“十年一貫製”,有的人甚至十幾年工資沒有增加一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