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張萬鈞問那個部門幹部:“我們園林綠化公司的使命是什麼?”
那個部門幹部一聽張萬鈞的問話就意識到自己要“栽”在楊鳳枝手上了,但又不敢不回答張萬鈞的提問,隻得硬著頭皮訕訕地答:“搞好開發區的綠化美化。”
“那‘養管’的任務呢?”
“養護和管理好樹木和草坪等。”
“楊大爺擔任翠園小區‘養管’的負責人,你知道不知道?”
“知道。”
“那他糾正你損壞翠園小區的‘養管’的行為,對,還是不對?”
“這——!”
“這什麼?我要你回答是對還是不對!”
“對,對!”
“既然你知道對,為什麼還無禮取鬧?”
“我、我……”那個部門幹部自知理虧,頭一低,羞愧難當,簡直有點無地自容了。
“你一個正式職工,怎麼還沒有一個臨時工覺悟高呢?你回去按照楊大爺的要求去辦,該認錯的認錯,該糾正的糾正!”張萬鈞明辨是非,賞罰嚴明。
楊鳳枝通過這件事情,感到園林綠化公司的領導沒把自己當外人,從此往後對於危害小區綠化和環保的行為管得更寬,也更嚴了。
他發現,有的人家自覺性不高,環保觀念差,趁人不備便偷偷將自家的垃圾從陽台上扔到樓下的綠地裏。麵對這種情況,他不是吼兩句了事,而是一追到底。他不但要查個水落石出,而且還強令其把扔到綠地裏的垃圾撿幹淨,以“殺一儆百”。
凡是了解楊鳳枝的人,都知道他的另一個“毛病”:一遇到晚上下雨就往外跑。不管是風雨交加,雷鳴電閃或大雨滂沱,還是深更半夜,他都要穿上雨衣,騎上他那輛半新不舊的自行車,從塘沽區的住宅趕到開發區翠園小區,察看排水盲管好不好,綠地有沒有被淹。從他的住宅到翠園小區,少說也有五六華裏,他又年逾花甲,黑燈瞎火地一個人騎自行車,要是路上萬一摔著或碰著什麼的出點兒事怎麼是好?為此,他老伴和兒女們都勸阻過他,結果他又是吹胡子又是瞪眼睛,非要去不可,誰也不敢再阻攔他。
“這老頭子,把他管的綠地簡直當成了命根子!”楊鳳枝的老伴在張萬鈞節假日看望他們時,不止一次地這樣叨叨。
很明顯,楊鳳枝老伴的怨言不是誇獎而是責怪。
楊鳳枝在園林綠化公司幹到第八個年頭時,身患胰腺癌,疼痛難忍,不得不住院做手術。
張萬鈞在楊鳳枝住院期間,不但自己多次到醫院看望,還抽出人員專門在醫院幫助護理。
楊鳳枝病情剛剛穩定,就向張萬鈞要求上班,張萬鈞反複勸阻,就是說不通,他是覺得楊鳳枝都是七十歲的人了,又得了不治之症,該歇幾天了。像他這種人,一到現場,看到不順眼的事兒就管、就說,要是碰到懂事兒的人還好,要是遇到蠻橫不講理的主兒能不生氣嗎?常言說,百病氣上得。何況,他又患有癌症,就更受不了啦。
最後,楊鳳枝的老伴不得不懇求張萬鈞:“張經理,您就叫老楊去吧,不然,我們一家都不安生!”
“為什麼?”張萬鈞不解地問。
楊鳳枝的老伴眼裏含著淚說:“您可不知道,他除了睡覺外,醒了就憋悶得在屋子裏轉磨磨兒,不是念叨翠園小區的草坪該澆水了什麼的,就是念叨您是個好經理,您也已經年過半百的人了,又有糖尿病,還在三九天滴水成冰的季節到地裏搞調研,三伏天日頭像下火似的也帶著大夥去栽樹。他直抱怨自己的身子骨兒不爭氣,說著說著火上來就罵自己活著也隻是個造糞機器,還不如死了給國家節省點兒糧食。張經理,您看他這樣能在家裏安生養病嗎?求求您了,您就答應他去上班吧?他一上班,心情也好了,活動也多了,會對他養病有好處。”
張萬鈞見楊鳳枝的老伴說得在理,隻得同意楊鳳枝上班:“楊大爺,您要上班也可以,不過,咱們得約法三章?”“隻要叫我上班,別說約法三章,就是七章八章都行!”
“第一,力氣活您不許幹;第二,不必按公司作息時間上下班,早點晚點完全由您個人掌握;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條,不論遇到什麼不順心的事兒,都不要生氣,您就找我反映,我會派人處理的。怎麼樣,能做到嗎?”
“能!”楊鳳枝怕自己回答不幹脆,張萬鈞不同意他上班,所以像小學生向老師下保證大聲說了一句。
楊鳳枝上班半年後,病情複發,到醫院做了第二次手術。
自從楊鳳枝出院在家休養到去世前的幾個月裏,張萬鈞專門派了個人到楊鳳枝家“上班”,職責就是照料他。
楊鳳枝於1997年去世,園林綠化公司給他召開追悼會,並為他送終。
張萬鈞在楊鳳枝去世後,每年都給他老伴拜年,感動得他老伴抑製不住在大過年的日子口兒掉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