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紀政委,請你務必在醫院等到朱教授的手術做完”(1 / 2)

一年前,被譽為“中國三倍體毛白楊之父”的北京林業大學教授及中國工程院院士朱之悌身患肺癌,要在北京通縣肺病專科醫院做手術。張萬鈞聽說後,立刻與作為“軍民共建”項目的苗木基地部隊一方的政治委員紀連祥商定,在朱之悌教授手術那天,一起趕赴醫院,協助朱教授的夫人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同時也是對朱教授的一種安慰。

紀連祥一聽,馬上說:“經理,看來我們又是心有靈犀,不謀而合,我也正想給您這麼建議呢!”

“這太好了。”張萬鈞知道紀連祥是個熱心腸的人。由於自己一心撲在鹽灘綠化上,許多事情都是他幫助辦理的。比如與全國“綠委”和中國一些高等院校聯係,以及一些會議的接待工作,他都鞍前馬後地不辭辛勞,而且辦起事情來考慮得很周到,方方麵麵、左左右右,都能照料到。多虧了有這麼個誌同道合的好夥伴。

誰知,就在朱之悌教授決定做手術的前一天下午,張萬鈞突然接到通知,說是有項重要的外事活動,要他參加。他一聽心裏有點急,本來已經決定與紀連祥明天一大早兒就去北京,誰知會冷不丁地殺出個“程咬金”來呢?他連忙向通知者說明情況,結果得到答複是:“經請示有關領導,這次外事活動一定要你參加。”這樣,去北京通縣肺病專科醫院看望朱教授豈不受阻?

“怎麼辦?”張萬鈞在辦公室裏來回踱步,左思右想,心裏急煎煎的。

按說,張萬鈞與朱之悌教授相識時間並不長,而且接觸的機會也是有數的幾次。但是,朱之悌教授那為了彌補我國沒有用於造紙和板材的速生毛白楊而披膽瀝膽的愛國情懷及積十幾年之心血培育出三倍體毛白楊的頑強意誌,以至於對開發區開辟苗木基地的大力支持,都令張萬鈞倍加欽佩,並視為自己所敬重的師長。所以,他從得知朱教授患了肺癌後,就頗為惦掛,並盡量抽出時間前去看望。

張萬鈞對於他尊重的師長所表現的這種特殊的情感,會使一些人匪夷所思。

張萬鈞在1976年,聽說他在上高中時的一名老師英年早逝而嚎啕大哭,便是一例。

這位英年早逝的老師,名叫韋樹毅。

韋樹毅原是北京航空學院的高材生。在那個以“階級鬥爭為綱”的年代,據說他的父親在中蘇邊界出了問題,被定為“間諜”,從而鋃鐺入獄。

北京航空學院帶有半軍事性質,所以作為“間諜”兒子的韋樹毅豈能夠被容忍留在這座帶有軍事性質的高級學府!

於是乎,還沒有完成學業的韋樹毅被迫離開北京航空學院。之後,由河北省“教委”分配到唐山市第一中學擔任了物理老師。

唐山市一中是河北省重點中學。

當時,張萬鈞正在讀高一。

張萬鈞說,高中物理是一門比較難以使學生徹悟的課程。可是,韋樹毅老師的講課,深入淺出,形象生動,比如他講物體的自由落體和加速運動,手中的粉筆頭隨之落下,如一道閃電,頓時照亮了同學們的心扉。

自從韋樹毅老師擔任物理課程以後,唐山一中的物理成績如同溫度計插在熱水裏——直線上升。休要說在唐山地區了,就是在整個河北省也是呱呱叫。每次河北省統一測試,唐山市一中準是獨占鼇頭。為此,河北省搞公開教學試點,試點學校就選在了唐山一中。這可不是吹,1962年的高考,唐山一中八個班,物理的平均成績為96分,這在全國雖不敢冒味地說是絕無僅有,恐怕也是不多見。

年齡隻比張萬鈞大五六歲的韋樹毅老師,隻要站在講台上,精神抖擻,口若懸河,每一堂課都要使學生們聽得明明白白。隻要有學生存有疑點,或對他的講解不甚明了,他會循循善誘,耐心講解,直到你弄通弄懂為止。

然而,隻要韋樹毅老師走下講台,走出教室,霎時間便變得判若兩人。

韋樹毅老師身材不高,長得又瘦,麵容清臒,凸突的顴骨下深陷的兩腮幾乎都能盛下小孩的拳頭。他似乎一年四季穿著那身藏藍色的中山裝,仿佛從來沒有洗過一樣,兩個袖子油脂麻花,像屠夫和賣肉的戴的套袖。衣領子也油光光的,若是用刀子一刮依稀能刮下二兩油來。上衣的前襟也髒兮兮的,每天都沾著紅白兩色粉筆末。

張萬鈞在唐,山市一中三年,三年中沒見過韋樹毅老師穿過一件新衣服。

韋樹毅老師總穿一身舊衣服,又不修邊幅,走路低著頭,那模樣頗像小說《紅岩》中被囚禁在重慶歌樂山監獄的華子良。

韋樹毅老師有一個正在讀中學的妹妹,他父親出事後,不知是受父親之托,還是盡兄長的責任,他便把妹妹接在身邊,細心嗬護。

此時,正是“三年困難”時期,吃飯要糧票,買衣要布票。韋樹毅老師雖然舍不得穿一件新衣服,卻每到換季時都會讓他妹妹穿上人時的新衣服。

在“三年困難”時期,全國上下都節衣縮食,勒緊褲腰帶共渡難關。據說,當時毛澤東主席每周才吃一次紅燒肉。由於黨風正,民風純,盡管千千萬萬老百姓糠菜半年糧,甚至連病帶餓而死,但是沒有聽說有人“造反”,或殺人越貨,甚至沒有人詛咒世道不公的。像韋樹毅老師這樣的人,就更是大大的一個順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