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後的代價,語境時尚,外沿寬泛,且具多義性,用簡短的文字難以界定其準確含義。那麼,在這裏它究竟要向世人訴說些什麼呢?

……

“承包開發區‘墾荒犁’紀念碑工程的那個工程隊工頭在檢察院告了張萬鈞了!”

俗話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這出人意料的消息,宛如在滾燙的油鍋裏撒了一把鹽,立刻引起“辟辟叭叭”的爆騰聲,濃煙彌漫,油花四濺,灼人肌膚。

“這可能麼?”不信者有之。

“為什麼呀?”疑問者有之。

“這年月,工頭告工程監理單位,能有什麼好事兒嗎?”懷疑者有之。

“等著瞧吧,這場戲準會有好看的!”興災樂禍者亦有之。

一時間,眾說紛紜,莫衷一是。

沒過幾天,曾任天津市檢察院檢察長、退休後在開發區檢察院發揮“餘熱”的老檢察長用電話通知張萬鈞,請他到檢察院來一下。

一直對那個工頭到檢察院告他還蒙在鼓裏的張萬鈞,與這位老檢察長不認識,更談不上熟悉。但是在他的印象中,這位老檢察長相貌端正,對人平和但不苟言笑,在穩健的談吐中透著來自職業的正直與威凜。這次老檢察長雖然在電話中使用了一個“請”字,但張萬鈞立刻敏感地覺得叫他到檢察院去一定出了什麼問題。

可是,會出什麼問題呢?張萬鈞又一時猜不透。

“叫去就去吧。檢察院通知叫你去,絕對不會是評先進當勞模,更不會是立功受獎,肯定不會是好事兒。”張萬鈞想到這裏,不禁啞然一笑。

不過,張萬鈞這種心理活動也屬正常。誰遇到這種事兒,誰心裏都會犯嘀咕。即便是你心裏感到百分之百地有底兒,覺得自己從來沒幹過知法犯法的事兒,不是還有“不經意”或“不知者”這麼一說麼?況且,張萬鈞又是園林綠化公司的經理,園林綠化公司的任何一個黨員幹部出了問題,他這個當經理的都逃脫不了幹係。作為一個單位的領導幹部,還要負諸如“管理不嚴”和“教育不夠”的責任。

所以,張萬鈞在去檢察院的路上心裏已經有了比較充分的思想準備。

“張經理,來,坐。”老檢察長見張萬鈞很快就過來了,知道他肩負著開發區繁重的綠化任務,客氣地一指擺放在辦公室桌一側的椅子,叫他坐下。

“謝謝。”張萬鈞一看老檢察長叫自己落坐的位置,不像提審犯人那樣麵對麵,微微一笑,頷首致謝。

“張經理,我知道你非常忙。可是,這件事情又直接涉及到你,所以就不得不請你親自來一趟。”老檢察長說這番話時雖然沒有麵帶微笑,但語氣卻叫人聽了感到臉上有些許暖意。

但是,盡管如此,張萬鈞聽了心裏還是一驚:“涉及到我?”

“對,有人向檢察院告了你。”

“有人告了我?”張萬鈞覺得自己的心倏地提到了嗓子眼兒。

“對。”

“他告我什麼?”張萬鈞的心抑製不住地“突突”跳開了。因為,他還從來沒有經受過這種事兒。

老檢察長告訴他:“河北省曲陽縣的一個工程隊的工頭狀告你在他們承包開發區‘墾荒犁’紀念碑工程上,違反‘合同’,欠他們的帳不還。”同時,老檢察長還告訴張萬鈞,“這份告狀材料是經過市有關方麵轉來的。”言外之意是:“這份告狀材料還是有些來頭的。”

張萬鈞立刻理解了老檢察長的用意。為了讓老檢察長明晰這份告狀材料所涉及到的事情的原委,便詳詳細細地來了個“從實招來”。

事情發生在1989年。

這一年的12月6日,是天津經濟技術開發區建區五周年紀念日。

開發區“管委會”為隆重慶祝建區五周年,決定修建一座紀念碑,將被譽為中國改革開放的總設計師鄧小平於1986年8月21日親臨天津經濟技術開發區視察時揮筆寫下的“開發區大有希望”的題詞鐫刻在這座紀念碑上,並在五周年紀念日那天剪彩。

這個任務,則由當時擔任開發區總公司領導職務的皮黔生掛帥。

於是,皮黔生找到張萬鈞,叫他具體負責組織實施。

張萬鈞立刻應承。

這座雕塑的設計方案,采取的是公開招標的辦法。經反複篩選,天津美術學院原教務長王家斌教授的設計方案脫穎而出。

王家斌教授的設計方案,整體造型為一具巨大的“墾荒犁”。底座為灰白色的大理石,形像地向人們述說著這裏曾是寸草不生的一片白茫茫的鹽灘。在灰白色大理石底座上端,左側是用紅、白、黑大理石色塊鑲嵌而成的一具氣勢磅礴又鋒利無比的犁鏵,通過下寬上窄的斜線以及色塊的變幻閃爍,構成鮮明的動感,仿佛在白茫茫的鹽灘上開拓耕耘,一往無前,所向披靡。在灰白色大理石底座上端右側,是兩根拔地而起的犁柄,粗渾高大,直插雲霄,犁柄上的天津經濟技術開發區的英文縮寫字頭“TEDA”十分醒目,標誌著開發區人不怕任何艱難險阻,頂天立地,堅不可摧。在犁鏵和犁柄之間起連接和支撐作用的,是一塊寬大的漢白玉大理石,在潔白如脂的漢白玉平麵上,赫然鐫刻著鎏金的鄧小平灑脫而遒勁的題詞。這座雄渾的“墾荒犁”的造型,采用懸挑式,且首尾有視覺很強的落差,所以又似一頭剽悍異常的犍子牛,奮力拚搏,勇往直前。

這座造形新穎的“墾荒犁”紀念碑設計方案選定後,組織施工便迫在眉睫了。因為,截止目前,距12月6日慶祝開發區建區五周年紀念日剪彩僅有兩個多月時間,時不我待,刻不容緩呀!

選擇工程隊雖然也采取招標的形式,但製約因素比較大。因為大的工程單位看不上這種“小活”,而太小的工程隊又缺少技術力量難以勝任,所以必須在不大不小的工程隊中“矬子裏麵拔將軍”。故而,經一個學者的介紹,才選定了河北省曲陽縣的這個工程隊。

張萬鈞介紹到這裏時,不禁無奈地歎息一聲,對老檢察長說:“當時工期很短,容不得再多找幾家比較一下,實屬‘無馬狗牽犁’呀!不過,這些工程隊的工頭都有一個共同特點,即在承包工程以前,都說得是天花亂墜,不論提什麼要求,他們都敢拍胸脯子,似乎普天之下沒有他們幹不了的活兒。可是,等到他們把工程抓到手了,就滿不是那麼回事兒了,起碼不像他們講的那麼無所不能了。”

這個曲陽縣的工程隊也是如此。他們在承包這項“墾荒犁”紀念碑工程前,工程隊的工頭講他們如何人強馬壯,如何能吃苦耐勞,結果到拉開架式動真格的了,卻顯得稀鬆二五眼了。

這時的開發區已是數九寒天,刀子一樣鋒利的海風吹在臉上疼痛難忍。這個工程隊的一些人在上班的路上縮脖子抄手,一副噤若寒蟬的樣子。到了工地上,又是搓手又是跺腳,遲遲不肯幹活。吃午飯的時候,有些人找個能避風的牆根兒下,吃過飯順勢一偎,邊曬太陽邊眯上一覺兒。天還沒黑,大多數人就開始做收工的準備了。這樣的施工隊伍,能保證如期完工嗎?

果然,距12月6日隻有十幾天了,作為工程建設監理單位負責人的張萬鈞到施工現場一看,本來根據施工進度應該進入收尾階段了,可是卻隻完成了整個工程的一半多一點兒。

“你們怎麼搞的,再過十幾天就要竣工剪彩了,你們知道不知道?”張萬鈞一看事情不妙,氣憤地質問那個工頭。

“張經理,您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天氣,那真是滴水成冰呀!當然你們蹲機關的人屋子裏有暖氣,又有茶水喝著,覺不出來。可我們的工人也是血肉之軀呀,能吃得消嗎?再說,您把承包費壓得那麼低,工人拿不到多少錢,能有積極性嗎?”這個工頭不但不感到時間緊迫,反而倒振振有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