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3)

目送買炸雞便當的客人走出店門後,靖子看看鍾。再過幾分鍾就是晚間六點了。她歎口氣摘下白帽。

工藤白天打手機給她,邀她下班後見個麵。

算是慶祝,他說,語氣很興奮。

她問要慶祝什麼,“這還用說嗎?”他回答。

“當然是慶祝那個凶手被捕,這下子你也能擺脫那個案子了。我也不用再小心翼翼地保持距離。既然不用再擔心被刑警纏著不放,當然應該舉杯慶祝一下。”

工藤的聲音聽起來輕浮又自大。他不知道案情背景當然會有這種反應,但靖子實在提不起興致配合他。

我沒那個心情,她說。

為什麼?工藤問。發現靖子默然不語,他才好像察覺什麼似地說:啊,我懂了。

“雖說你們離了婚,但被害者畢竟曾與你關係匪淺。的確,說什麼慶祝太不謹慎了,對不起。”

雖然他完全誤會了,但靖子依舊沉默。於是他說:

“撇開那個不談,我有要事跟你說。請你今晚務必跟我見個麵,好嗎?”

她想拒絕。她沒那個心情。對於代替自己出麵自首的石神,她有太多的歉疚。但她說不出拒絕的話。工藤說的要事會是什麼呢——

結果,還是說好了六點半接她。雖然聽工藤的語氣好像很希望美裏也同行,但她委婉地拒絕了。不能讓現在的美裏和工藤見麵。

靖子打電話回家,在答錄機留言說今晚要晚點回家。一想到美裏聽了不知會怎麼想,她就心情沉重。

六點一到靖子就解下圍裙,向待在後麵廚房的小代子打個招呼。

“哎呀,已經這麼晚了啊。”正提早吃晚餐的小代子看看鍾,“辛苦了。剩下的我來就行了。”

“那我先走了。”靖子折好圍裙。

“你要和工藤先生見麵吧?”小代子小聲問。

“啊?”

“白天,他不是好像打過電話來,那是找你約會吧?”

看到靖子困惑地陷入沉默,也不知是怎麼誤解的,小代子用感慨萬千的語氣說聲“太好了”。

“麻煩的案子好像也解決了,又能和工藤先生這麼好的人交往,看來你終於走好運了,對吧。”

“不會吧……”

“是啦,一定是。你受了這麼多苦,今後一定要幸福才行,這也是為了美裏嘛。”

小代子的話,就各種角度而言都令靖子心中隱隱作痛。小代子是打從心底期盼朋友能得到幸福,但卻壓根也沒料到,這個朋友竟然殺了人。

明天見,靖子說著走出廚房,她無法正視小代子。

出了‘天亭’,她朝著平日歸途的反方向走去,轉角的家庭餐廳就是她和工藤約好碰麵的地方。她本來不想約在那間店。因為當初也是和富堅約在那裏。可是工藤說那裏最好找,指定要去那裏,她實在開不了口請他換地方。

頭上就是首都高速公路。鑽過那下麵時,有人從後麵喊了一聲花岡小姐,是男人的聲音。

停足轉身一看,兩個眼熟的男人正朝她走近。一個是姓湯川的男人,據說是石神的老友,另一個是刑警草薙。這兩人怎會湊到一起?靖子一頭霧水。

“您應該還記得我是誰吧?”湯川問。

靖子來回審視著兩人,點點頭。

“接下來您有什麼約會嗎?”

“對,呃……”她做出看表的動作。其實她心裏很慌,根本沒看時間。“我跟人約好了要見個麵。”

“是嗎?隻要三十分鍾就好,我想跟您談一下,是很重要的事。”

“不,那恐怕……”她搖頭。

“不然十五分鍾怎樣?十分鍾也行,就在那邊的長椅坐一下。”湯川說著指指身旁的小公園。在高速公路下方的空間,有一個小公園。

他的語氣沉穩,態度卻散發出一種不容抗拒的嚴肅感。靖子直覺到他打算談什麼。這個在大學當副教授的男人,之前見麵時也曾以輕鬆的口吻,對她造成莫大的壓力。

她想逃,這是她的真心話,然而她又很好奇他到底打算談什麼。內容一定和石神有關。

“那麼就十分鍾。”

“太好了。”湯川一笑,率先走近公園。

看到靖子猶豫不前,“請。”草薙說著伸出手催她。她點點頭,跟在湯川身後,這個刑警悶不吭聲的樣子也很詭異。

湯川在雙人座坐下,替靖子空出一個位子。

“你去那邊待著。”湯川對草薙說,“我要跟她單獨談。”

草薙雖然略顯不滿,但隻是伸了一下下顎,就回到公園入口附近,掏出香煙。

靖子雖然有點顧忌草薙,還是在湯川身旁坐了下來。

“那位先生是刑警吧?這樣沒關係嗎?”

“沒事,原本我就打算一個人來。更何況,對我來說他的身份是朋友不是刑警。”

“朋友?”

“我們是大學時的死黨。”湯川說著露出一口白牙,“所以他和石神等於也是同學。不過他們兩個,在發生這次的事件前好像一次也沒見過。”

原來如此,靖子恍然大悟。之前她一直想不透,這個副教授為何會因為這樁命案來找石神。

雖然石神什麼也沒透露,但靖子之前就在懷疑,他的計劃之所以會露餡,八成和這個湯川插手有關。和刑警是同一所大學的校友,而且還擁有共同的友人,這點想必在他的計算之外吧。

不過話說回來,此人竟然打算說什麼——?

“我對石神自首一事感到很遺憾。”湯川一開口就直搗核心,“一想到像他那麼有才華的人,今後隻能在監獄裏運用那個金腦袋,身為一個研究者我實在很不甘心,太遺憾了。”

靖子聽了不發一語,放在膝上的雙手用力交握。

“不過,我還是無法相信他會做出那種事。我是說對你。”

靖子感到湯川轉身麵對她,頓時渾身僵硬。

“我實在無法想象,他會對你做出那種卑劣行為。不,‘無法相信’這個說法還不夠適切,應該說我壓根就不相信。他……石神在說謊。他為何要說謊?既然背上殺人犯的汙名,照理說就算再撒謊也毫無意義,但他卻說了謊。理由隻有一個。那就是這個謊,並非為他自己而說,他是為了某人隱瞞真相。”

靖子咽下口水,拚命調整呼吸。

此人已經隱約察覺真相了,她想。他知道石神隻是在包庇某人,真凶另有其人,所以他想救石神。該怎麼救呢?最快的方法,當然就是讓真凶去自首。讓真凶招認一切。

靖子提心吊膽的窺視著湯川,沒想到他竟然在笑。

“你好像以為我是來說服你的。”

“不,我沒有……”靖子慌忙搖頭,“而且說到說服,我有什麼可讓您說服的?”

“說的也是。我的確說錯話了,我道歉。”他低頭鞠躬,“不過我隻是想讓你知道一件事,所以才來找你。”

“到底是什麼事?”

“這個嘛,”湯川學停頓了一下才開口,“我想說的是,你對真相毫無所知。”

靖子驚訝地瞪大了眼,湯川已經不笑了。

“我想你的不在場證明,大概是真的。”他繼續說,“你應該真的去過電影院,包括令媛也是,你們母女並未說謊。”

“對,沒錯,我們根本沒說謊,那又怎樣?”

“但你心裏應該也在奇怪,為什麼你們用不著說謊,為何警方的追查這麼鬆懈?因為他……我是說石神,早已安排好讓你們麵對刑警的質問時,隻要說實話就行了。無論警方怎麼步步進逼,他都已安排好讓警方無法將你定罪。至於他到底是怎麼安排的,我想你大概不知道。你隻曉得石神好像用了什麼巧妙的障眼法,卻不清楚實際內容。我說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