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豪的父母,在城裏做早點,他進城住了半個月,每天幫父母端盤子抹桌子,賣不掉剩下的饅頭,就是他們的午餐。小豪說,城裏人吃東西最講究了,吃肉包子還要蘸醋……
孩子們都講完了。老師在心裏歎了口氣,沒有一個孩子提到有趣的少年宮、熱鬧的兒童樂園、精彩的海洋世界、古樸的博物館、浩瀚的書店……老師在城裏讀師範時,去過這些地方,這才是一個城市的精華啊。老師知道,這些孩子,他們雖然進了城,但他們有機會能夠觸摸到的,隻是城市最不起眼的皮毛啊。不過,老師已經看出,即使這點皮毛,也讓其他的孩子,豔羨不已。
老師隨手打開課本,跳出來一篇課文《盲人摸象》,這本來是今天該講的一課,老師決定先跳過去,他覺得,有時候是大象故意隻讓你摸到它的一側,而我們的城市,本可以敞開它的懷抱,那樣的話,即使大山裏的孩子,也可以觸摸到它更真實更溫暖的那部分。
溫暖的懷抱
孫道榮
他每天都要接受無數次擁抱——起床之後從床移到椅子上,從寢室到教室,從教室到食堂,上廁所……他的每一個行動,都是被別人抱著去的。
三歲那年,他被確診為先天性脆骨病,他身上的每一塊骨頭,都像瓷器一樣易碎,像稻草一樣易折,從此,他再也沒能下過地自己行走。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倚靠別人幫助來完成,而因為骨頭太脆弱,既不能背,也不能抬,隻能用雙手輕輕地環抱在懷中。
他是在媽媽的懷抱中長大的。爸爸在外麵打工養家,他的生活,全靠母親照顧。每天,母親抱著他洗臉,抱著他上廁所,抱著他洗澡,抱著他出門曬太陽,抱著他一次次上醫院,後來,又每天抱著他去學校,等到放學時再趕到學校抱他回家。
他考上了離家很遠的一所職高,按照規定,學生都要住校,而他這樣一個生活難以自理的學生,該怎麼辦呢?班上的13名男生,從媽媽的懷抱裏,將他接了過去。
可是,被媽媽抱慣了的他,卻怎麼也不習慣被與自己同齡的夥伴抱,他感到難為情,同時,也擔心同學們根本抱不動他。雖然因為身體畸形,他隻有六七十斤重,但對於剛上高中的同學們來說,這還是顯得有點沉重。
男同學們熱情地向他張開了懷抱。
最壯實的幾個男生,和他住在了同一個寢室,以幫助他的起居。他們抱他上下床,抱他坐到自習桌前,抱他洗臉洗腳,抱他上廁所,抱他去教室。
教室裏,他的座位,前後左右都是男生,這樣,隻要他有事,任何一個男同學,可以就近抱起他。下課了,他們抱他去上廁所;外麵陽光朗照,他們抱著他去走廊上曬曬太陽;上體育課,他們也不忘記他,將他抱到體育場,他無法上體育課,就坐在一邊,為同學們呐喊加油;吃飯的時候,他們抱他去食堂,而女同學會幫他排隊打好飯菜;下雨的時候,他們抱著他從教室到寢室,或者從寢室到教室,旁邊會撐著好幾把傘。
有時候,班級集體外出活動,那就是一場擁抱接力,一個男孩抱一段路,另一個男孩再抱一段路。他的路,不在腳下,而是由每一個男生的懷抱連接起來的。
他上學遲,比同學的年齡都大,他們喊他哥。他們都是他的兄弟。
高考成績出來了,他們考的很好。填誌願的時候,有好幾位男生表示,將和他填同一所學校,他們希望能繼續在一起。
他們的事情,被媒體獲悉。記者采訪的時候,他笑的無比燦爛。脆弱不堪的骨頭,佝僂變形的軀體,疾病帶來的痛楚,困頓窘迫的家庭……他都隻字未提,他一遍遍提及他的13位兄弟的胸膛,和他們並不結實卻寬厚的懷抱。他說,每天我都能獲得幾十個溫暖的擁抱,還有比這更幸福的事情嗎?
有人走了過來,向他張開雙臂。他的笑容,無比燦爛,無比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