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約莫三、五裏,就見一座山崗,上了山崗,看過去就是一座寺廟。那張五哥一想不用在荒郊野嶺露宿,心裏好生高興,挑著擔兒,竟比王文淵還快,就借著月色往鏡心寺寺門而去。
王文淵但借著夜色往鏡心寺望去,這倒是好大的一座寺廟,寺門口兩隻石雕的獅子,已然各個殘缺了一塊,隻就著這殘垣破壁便已經看得出它當年香火鼎盛時的繁華來,卻是不知何故竟荒廢了。留下那一塊斜耷耷吊在大門上麵的牌匾,便也隻能依稀辨得出“鏡心寺”三個字了。
二人進的寺門來,抖落身上的灰塵,張五哥就有些失望了。他努努嘴,朝王文淵道:“公子,這地方能防個豺狼,就差不多了。”王文淵笑了一笑,一邊拿出火折子來,找了些廟裏的殘燭點燃,一邊道:“五哥,也隻好將就了。”
二人把那積年的蛛網清了一清,就著大殿中間的觀音大士佛像前坐下。張五哥昏沉沉睡去。王文淵取出書箱內的筆墨紙硯,又磨了墨,他今夜無意溫習功課,隻因今日是中元節,於是抄寫了一篇《般若波羅蜜多心經》,跪在地上當空焚化,禱告上天,並祈求父親保佑自己這一去能高中金榜。
待收拾停當,人也累了,就打了個哈欠,準備睡去。忽聽得寺外狂風大起,竟把那寺門吹開了去。王舉人起身來關門,就見那風好大,頃刻間將大殿內的蠟燭吹滅,隻吹得寺門上的牌匾“哐”的掉在地上,又見門外那地上不知何故冒出一股白霧。這正是:
好大風,呼嘯嘯,驚天動地,恰如是鬼哭狼嚎;
好大霧,白茫茫,鋪天蓋地,哪分得東西南北。
那寺門上牌匾跌落的巨大響聲,驚醒了沉睡中的張五哥。這五哥人不大,膽子更小,隻道是荒山野嶺碰上了鬼怪,早嚇得躲在王文淵的身後。那王文淵乃是個飽讀詩書的學子,他心裏隻有孔孟之道,一身正氣,哪裏懼得什麼鬼怪。提了口真氣,就往門外走,大聲道:“哪裏來的強盜,裝什麼妖魅。有膽子的出來,我乃堂堂舉人,還怕你不成!”那張五哥不知在哪裏撿了一根長木棍,緊跟在後麵。
就聽得遠處一聲長嘯。
隻一刻功夫,那風也停了,霧也收了。再看時,卻又是月朗星稀,蛙鳴陣陣。主仆二人更覺奇怪,隻道是這潭州城離洞庭湖近的緣故,氣候與家鄉永州不同罷了。便又再回到大殿內,把蠟燭點燃,這一日趕路實在太累,準備安歇。
正待要睡,卻聽得寺門外有人聲:“大哥,那魔頭動作好快,我等隻要稍遲片刻,它就要大功告成了。”
另一人道:“是啊,大哥,若是那魔頭今夜害了那舉人,又入了鬼門關,隻怕就愈發不好對付了!”
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道:“一切皆有定數。我等隻要今夜月圓時,全力阻止那魔頭加害王舉人。至於魔頭進不進的了鬼門關,就看上天的造化了,無量天尊!”
這三人的談話,寺廟內的王文淵和張五哥聽得真真切切,卻又不明就裏,隻道是今夜真正遇上了山野強人。要知道,這山野強人比那虎豹豺狼更是可怕。主仆兩個人戰兢兢又往寺外摸去。
再聽得那蒼老的聲音道:“我等就在這空坪打坐,那魔頭一定還會再來!”其餘二人回了一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