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生生長流(1 / 1)

看伊朗名導演阿巴斯的《生生長流》(And Life Goes On),電影裏阿巴斯帶著自己的孩子,去伊朗災區找兩個熟識的童星。

五萬個生命,在這場地震中被奪去了!

一眼望去,是整片的廢墟,和彎身在當中挖掘的人群。沒有人哭號,因為每個人都是悲慘的受害者,不必向別人訴說,也無須聽別人訴說。

倒是有一對地震前訂了婚的情侶,在斷壁殘垣間結了婚;他們原先邀請的親友多半死了,“新房”前的草花依舊盛開。

“能結就早結了吧,誰知道會不會跟著再來次地震,讓我們都送了命?”新郎說。

也見到曠野裏成堆的難民、成片的營帳、成縷的炊煙。一個年輕人卻在高處架電視天線,導演問:“你還有心情看電視嗎?”

“我的親朋好友都死了,我是很傷心。”年輕人苦笑,“可是活的人總要活下去啊!何況,世界足球大賽,幾年才一次!”

電影中,導演繼續開車,找那兩個童星。山陡,車上不去,倒是有路人說看見過那兩個孩子!

“看不看已不再重要,隻要知道他們還活著,就好。”

電影就這樣結束了,觀眾安靜地離場,沒有人落淚,也沒有人笑。生命本就是有哭有笑,也不必哭不必笑的。

想起沈從文的自傳,寫殺人,看人被殺,一群群人被串綁著出去殺頭。人太多,殺不完,就擲筊,擲到免死的自行走開;被擲中的也不哀號,乖乖接受死的命運。

生命竟是如此卑微,卑微得隻是日升日落、緣起緣滅之間,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

生命也是可輕可重的,輕在人皆有死,重在我正生,而且要生存下去,把該屬於我的生命好好活完。

如同沈從文說的:“應死的倒下,腐了爛了,讓他完事。可以活的,就照分上派定的快樂活下去。”

“分上派定的”,多麼平淡!多麼悠然!

有位女同事的孩子將要出嫁,喜宴定了,禮堂安排了,請帖也發出了。婚禮前五天,準嶽父卻心髒病發,死了。

“我先生死了,怎麼辦?婚禮成了喪禮,究竟還要不要舉行?”同事惶然無助地問辦公室同事。

“當然結!”一個也喪夫不久的同事拍她,“不要覺得孤獨,我們會去,他也會去的。”

婚禮照常舉行了。

牧師首先帶領大家默哀,然後音樂奏起,玫瑰花瓣飛揚,一對新人在滿堂賓客的祝福中出場。

沒有人去想那才發生的悲劇,因為一對新人正在眼前出現。死去的人似乎被淡忘,因為他的孩子正光彩地走入禮堂。

婚禮第二天,那女同事來上班,坐在椅子上,許久沒說話,沒抬頭。

突然揚起臉孔,她含淚帶笑說:“真的,我感覺到,昨天他真的來了!”

有一年,在香港華都酒店的頂樓看夜色,窗外是萬家燈火和狂風驟雨。

隻覺得在那片燈火中,千百盞燈一一熄滅了,又有千百盞開始點亮。它們是那麼平均地交互發生,盡管明明滅滅,卻永遠是一片燦然的燈海。

生命或許就像這燈海吧。

辦喜事的日子,也總有人辦喪事;嬰兒初生的時刻,也有人正咽下最後一口氣。所有的平淡都可能變成激情,所有的激情終會歸於平淡。

既然我們生了,就要好好活著,努力地、快樂地、積極地,讓那片生之燈海永遠燦爛;讓這生生長流,永不止息地流下去。

勇敢地麵對今生,沒有什麼比腳下踩的土地更實在,沒有什麼比今生更直接。生命是如此短暫,生命是如此脆弱,應該積極地把握人生。

人活著是很艱難的,要承受很多艱難困苦,但無論發生任何不幸的事情,都要咬緊牙關挺過去。不要自怨自艾,怨天尤人;不要說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活著本身就是一種幸福。生命是如此可愛,即使是痛苦,能活著、去感覺,都是值得感恩的事!

人應該好好地活著,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對父母付出最深的愛,常回家看看;對兄弟姐妹付出更多的手足之情,沒事多聯係,有事多照應;對朋友付出一顆誠摯的心,善待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