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十月的一個晚上。
地點:陝甘寧邊區某處邊境上喬家峁喬二家裏。
人物:喬二妻——三十六歲,淳樸的農婦。
喬二——三十八歲,農民自衛軍基幹連長。
毛曲——十三歲,喬子。
劉金——三十歲,敵軍副排長。
劉玉——二十八歲,敵軍戰士。
尚武——二十歲,民兵。
田青——十九歲,民兵。
〔樂曲聲中喬二上場。〕
喬二:(唱)
大風刮來了,黑雲合上了!
雞上架,牛上槽,莊稼漢莫睡覺!
野狼鬼怪反動派,
鬼鬼祟祟就要出來了。
夜兒個黑地裏,搶了牛家橋,
咱這達邊境上要提防他騷擾!
大路小路溝岔子,
遍地安排下查夜的哨。
刮了一天的黃風,一下子就這麼涼,天也陰了,
今晚又是個對麵看不見人。
喬二妻:(在內)毛曲大!毛曲大!
喬二:我知道,我馬上就走!
喬二妻:(在內)哎!你等等……
喬二:我知道,我馬上就走!
喬二:(唱)
不要你吵來,不要你叫,
我的事我知道,我馬上就走了!
〔喬二妻拿皮襖上。〕
喬二妻:(接唱)
我要叫你等一等,
不是叫你馬上跑。
喬二:我還沒走,你倒把尾巴拖住了。
喬二妻:(唱)
黃風不住地刮,黑雲滿天飄,
我擔心今夜晚大雨要把你澆!
風裏來呀雨裏去,
披上這件大皮襖。(扔皮襖過去,喬二接住)
喬二:這老羊皮襖這麼重,翻山越嶺真是個大累贅。
喬二妻:呀,凍上一身病,就不累贅啦?(見喬二空手往外走)
馬刀呢?
喬二:拿不拿不妨事。
喬二妻:這麼大年紀啦,還是個冒失鬼。
(唱)
日頭落山了,黑雲合上了,
山畔畔,溝窪窪,狼群整夜價嗥。
你一人夜裏到處走,
咋敢馬虎不帶刀!
喬二:哈……你把我當成豆腐做的啦!
(唱)
我是個莊稼漢,我也常跑山,
打野豬,打豹子,我有老經驗,
山蟲聽見我的腳步響,
早就跑得不見麵。
喬二妻:哼!你空手打過狼,再說還有那些……
(唱)
兩條腿的狼,住在白地上,
齜著牙咧著嘴,想朝你身邊闖。
你查夜要到邊境上,
怎敢大意不提防?
喬二:提起我喬二,他土匪沒有一個不打顫的。
(唱)
舊前咱這裏左右五十裏,
東有靠,西有依,連在一起。
頑固搶去了一、三鄉,
咱們二鄉才孤立。
二鄉受孤立,變成了插花地,
這朵花他總想蹂踏在腳底。
可是他五次來掃清,
哪次不被咱打回去。
喬二妻:(唱)
你不要太大意,大意要吃虧,
難道說頑固、土匪,當真就怕你?
喬二:(接唱)
他不怕我喬老二,
也怕我這個厲害婆姨。(指妻)
喬二妻:(打喬二的手)不要瞎說。嗯,我記起一件事……
喬二:(不以為然地)你的事情就多。
喬二妻:說正經的。醜孩家三姨姨從白地過來,和我拉了一會話,我使了個心眼,套出幾句話。
喬二:他說些啥?
喬二妻:(到門口聽了聽,然後走到喬二跟前貼耳悄聲)反正你操心……
喬二:來,馬刀給我,我知道了。
喬二妻:你知道啦?
喬二:不要裝糊塗啦!你是怕我不帶刀,才哄我咧!
喬二妻:誰哄你不是人。夜黑地劉家橋土匪拉走兩個腳戶,你不知道?
喬二:夜黑地拉走的是兩個腳戶,區上條子寫得明明白白,可沒提到我喬老二。
喬二妻:區上又不能打聽得一針不漏,反正你不敢太大意。
喬二:反正你不要怕。
喬二妻:相跟人多些,你不要出去瞎跑!
喬二:夜裏查哨的人多呢,你放二十四條心。
〔外邊槍響。〕
喬二妻:啊!槍聲響了。
喬二:壞了,拉話誤了事了!
(唱)
東邊剛黑定,西邊槍聲起,
一聲高,一聲低,越來越急,
大概是壞種跑進來,
刻裏馬察,趕快去。
毛曲媽,漢們都要上山,村裏事你安頓一下。婆姨們留神村口。(下)
喬二妻:你放心。
〔狗叫聲、人吵聲。〕
喬二妻:(唱)
西邊槍響了,槍聲響又高,
猛虎似的男子漢,齊向山上跑,
放哨有我們女人家,
我這裏急忙安排好。(擦火柴點燈,向內喊)
毛曲,毛曲!
〔毛曲跑出來。〕
毛曲:怎麼又打槍了嗎?
喬二妻:毛曲,你照看著門,媽出去一時就回來呀!
毛曲:(驚慌地)不,我一個人……
喬二妻:不要怕,媽一時時就回來嘛,噢。
〔毛曲噘著嘴,皺眉。喬二妻下。毛曲回身不見母,追下,大聲叫:“媽媽!”無應聲。毛曲又急,回家閉上門。遠處響了幾槍。〕
毛曲:都出去了,真怕。
(唱)
為什麼老是把槍打,
為啥頑固老搶咱?
難道說頑固不是人養的!
難道說他就解不下人的話。(坐凳上又站起)
為啥他夜裏不睡覺?
為啥還要擾亂別人家?
鬧得我難睡安然覺,
鬧得我眼跳心驚十分怕!
〔劉金背劉玉上。〕
劉金:到啦,就是這家。
毛曲:(一驚)誰呀?(到門口去看)不像本村人。(想頂門,
不見頂門棍)頂門棍哪去啦?
〔劉玉一條腿上有血,劉金放劉玉。〕
劉金:兄弟,掙紮一些,我來叫門。
劉玉:哎喲,慢慢來,哎喲……
劉金:(推門)怎麼,門沒關上?
〔毛曲拿凳頂門,門被推開了,毛曲一驚,盯住劉玉。〕
毛曲:做啥的?
劉金:娃娃,我們歇一歇就走呀。(扶劉玉進門)掙紮些,
兄弟。
毛曲:你這人……
劉金:娃娃,你看他受傷了,我們待一陣就走呀!(到裏邊)
毛曲:(打量一下)你到別家去吧,我家沒人。
劉金:(扶劉玉坐下)娃!你看他受傷了,我們歇一歇就走
呀!
毛曲:我引你們到村長家去。
劉玉:(大聲)這是什麼地方?
劉金:(小聲)娃娃,鄉政府在你們這村裏吧?
毛曲:你說啥?
劉金:這裏駐紮的是八路軍吧?
毛曲:我解不下。
劉金:(搖頭帶笑)咋會解不下呢?噢,你大到啥地方去啦?
毛曲:你認識我大?
劉金:(急接)你看這娃,老拜識咧,他到哪去啦?
毛曲:沒給我說。
劉金:這娃娃才……
(唱)
娃娃呀不要怕,我給你拉拉話,
你大你媽他們去哪達?
你說說,他們出去都幹些啥?
毛曲:(盯住劉金)我解不下。
劉金:(唱)
這是呀你的家,你在這兒生長大,
問你幾句平常常話,
你句句都是個我解不下。
毛曲:(大膽地走近劉金)你們是做啥的?
劉金:做啥的,你大回來就明白啦。(向裏窯探視)
〔喬二妻上,一怔。〕
喬二妻:唉!你們是做啥的?
劉金:(故意按了一下肚子)哎,老嫂子,行行方便(指劉
玉),他受傷了,實在一步也走不動了。
喬二妻:咋價受傷的?
劉金:哎!我是劉家橋的,夜黑地頑固土匪,把我們兩個連
人帶牲靈一齊裹去,我們剛跑回來。
喬二妻:你們是劉家橋的?
劉金:對對價,我叫劉金,他叫劉玉,我們是當門子弟兄。喬二妻:聽說夜黑地頑固綁了兩個人,就是——
劉金:(興奮起來)哦,原來你們也聽說?唉!真倒運,碰
上掃帚星了!
(唱)
我家住劉家橋,光景倒也好,
夜天黑地土匪來騷擾,
我村裏冷不防受苦不小。
劉玉:哼!真倒黴!
劉金:(唱)
我兩個去送糧,連夜趕回鄉,
到村口正是三更頭上,
碰上了那倒失鬼,才遭了殃。
喬二妻:碰上那些賊,還有啥好處呢!
劉金:(唱)
狗日的太猖狂,九個人九條槍,
把我兩個這樣捆,那樣綁!
拉進他那賊窩裏,受盡災殃。
喬二妻:那你們怎價能跑脫呢?
劉金:好我的老嫂子咧!
(唱)
狗急了也跳牆,我二人也不慌,
抽個空子逃出那禁閉房,
一口氣逃出那龜孫地方。
喬二妻:剛才西邊打槍,該是……
劉金:你來看(引喬二妻看劉玉)他的腿你看!
喬二妻:(可憐之情)怎麼碰得這麼巧?
劉玉:(唱)
他一口氣往前逃,我也跟在後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