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的事情怪我沒交代,讓鄉親們白跑了一趟!”羅冬青走上前去說,“我就是新來的市委書記羅冬青,你們誰是群眾上訪的代表?咱們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談一談怎麼樣?”
“我是!”秦大成爽快地回答。
秦大成旁邊一位農民捅他一下說:“你是個屁,誰選你了?你還嫌抓代表抓得少啊。”
他接著大喊:“我們沒有代表,沒有頭!”
“對!我們沒有!”
“沒有頭!大夥都是頭!”
……
這正是個秋頭,早熟的莊稼剛剛開鐮,秋收旺季還需等幾天,村裏的閑人比較多,聽說市裏來了大官兒,男人們風風火火,女人們有的抱著孩子,有的扔下手裏的家什兒,一股腦兒地朝這裏湧來,把羅冬青一行圍了個水泄不通。
“鄉親們--”楊小柳已經大汗淋漓,“你們千萬不能胡來呀,沒有個代表沒有個頭,羅書記怎麼也不能和你們幾百人在這裏站著談呀……”他擔心事態發展形成了圍攻市委書記的局麵。
“代表和頭讓你們抓起來了。”
“是你們胡來。”
……
有人這麼一帶頭喊,群情激憤起來。團團圍擠的人群嘁嘁喳喳地亂成了一片。
“鄉親們--”羅冬青大聲說,“你們既然不出代表,又沒有頭,那麼就一個一個地說,都要解決什麼問題?”
秦大成搶先說:“先放抓的我們那兩個人。”
“史秘書長,你給公安局打個電話。”羅冬青說,“就說我說的,拘留的元寶村兩名村民,已經超過了時限,立即放他們回村,如有別的問題,可按法律程序另做處理。”他這樣決定,也有原因,一旦被拘的兩名村民有別的問題便不好收場,接著又說:“讓公安局和計市長打一下招呼,如果有不同意見,可直接打我的手機,號碼是……”
史永祥當即就用手機掛通了公安局長辦公室,電話掛通了沒人接,又掛副局長辦公室。接電話的是尤熠光,他從二妮家穩住並睡了小月以後,洋洋得意地一進辦公室,就聽見電話鈴響,一聽是史秘書長的電話,又下達的是羅書記的命令,幹脆地說:“羅書記發話了,就用不著征求計市長的意見了,也用不著打招呼。秘書長,這誰大誰小我還不知道嗎!這是組織原則問題,我馬上就放,親自去放!”一席話,加之痛快勁兒,使處在圍擾中的羅冬青和史永祥等心裏感到像悶熱中一股涼風吹過,很愜意。
村民中傳出一陣歡快的呼喊。
羅冬青讓村民靜下來又問:“還有什麼事情?”
村民們七嘴八舌地都要爭說,史永祥麵對亂嚷嚷的人群,用手點著讓他們一個一個地說,也算是亂中有序了。
“要求撤換村長!”
“責任田分法不合理!”
“征了我們的地,到底還建不建廠了?市裏倒有個話呀!”
“陶瓷廠奠基,計市長又來剪彩又講話,現在我們連個人影兒都找不見了……”
“好好好--”羅冬青聽著點頭說,“還有什麼問題,鄉親們盡管說。”
一位穿作業服的農民說話時臉憋得通紅,“我們幾家養了一輛大客車,專跑元寶村到元寶鄉到市裏這條線,光收費就十八項,老百姓還能不能過了?”
“羅書記,不知道你們知道不知道,”一位上衣油漬的農民說,“鄉農機站讓我們每個有小膠輪拖拉機的都必須訂本《共產黨員》雜誌,村裏又得讓黨員訂一本,我爸爸是黨員訂一本,我又訂一本,我們家要求隻訂一本都不行……”
“鄉親們--”羅冬青見大家再沒有新的話題,放開嗓子說,“大家提出的問題有的是下個文就可以取消的;有的呢,事情的成因和造成是很複雜的,我在這裏很難答複大家,做不到一錘子定音就能解決問題。這一點希望大家能理解,但是,請大家相信,共產黨的幹部是不欠老百姓虧理賬的!”他見群眾有點騷動,更大一點聲說:“大家說的問題,我都記住了,一共三十八條,不信我背一遍大家聽聽……”他接著把問題簡要地列說了一遍,有心人查著,真是背了三十八條,一條不落。
羅冬青說:“我回去以後,立即著手組織一個調查組,到我們村裏進行認真的調查研究,等事情全調查清楚了,我組織市委常委在這裏召開一個現場辦公會,把所有發生在這裏的問題都就地解決在這裏。很快,這個調查組就要到村,這期間,希望鄉親們就不要到市、到地區,甚至到省和中央去上訪了。如果我解決不了問題,鄉親們,要是去地區、去省裏告狀,我羅冬青負責安排車把大家送去。”
“鄉親們--”楊小柳見群眾沒有反應,接著羅冬青的話音說,“羅書記說話算數的,咱們大家就等著,怎麼樣?”
沒有一人應答,史永祥提議該回鄉裏了,也沒有一人阻攔。車子啟動離開時,那幾百人都目不轉睛地瞧著,靜靜地瞧著,靜得像一潭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