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1月,我正在北京做采訪。11月3日下午,北京朋友劉朋和張兆晉來看我。張兆晉在當天的微博中寫道:“和葉永烈老師在一起,他無意中提到韓素音,說想念她。我告訴他韓素音剛去世,並把這條微博給他看,他大為震驚,說好像和她有心靈感應,最近一直在想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據香港媒體報道,著名英籍女作家韓素音在當地時間11月2日中午於瑞士洛桑的家中去世,享年96歲。韓素音(1917—2012),為伊麗莎白·柯默(Elisabeth Comber)的筆名,原名周光瑚(Rosalie Elisabeth Kuanghu Chow),1917年9月12日生於河南信陽。她的主要作品取材於20世紀中國生活和曆史,體裁有小說和自傳。
我與韓素音有諸多交往。1981年之後,她從瑞士來上海,差不多都要與我見麵。1989年9月,我在北京時,她約我在北京飯店見麵。1999年我訪問瑞士,給她打過電話,可惜沒有時間去洛桑看望她。她用英文寫作,曾經給我寫過多封英文信件和一封很難得的用中文寫作的長信——雖說那字體像小學生寫的。
總書記跟她談了三個多小時
酷暑的熱氣已從北京散去。大清早,車身已蒙上一層薄薄的尼龍紗一般的露水。金風未起,卻已有淡淡的涼意。
那是1989年9月12日,我來到王府井大街和東長安街交叉路口那幢熟悉的米黃色大廈——北京飯店。電梯把我送上八樓。一看手表,8點25分,離8點半還有5分鍾。
我正想等一會兒,西裝筆挺的服務員卻主動上前問我:“你找誰?”
“8008房的韓素音女士。”我隻得答道。
他馬上拿起電話,嗯、嗯了幾聲之後,對我說道:“她說,請您稍候——因為她跟您約定的是8點半,還有幾分鍾。”
我知道韓素音的工作習慣——有著很強的時間觀念,每天都有一張排得滿滿的時間表。
我是在前一天下午從上海到達北京的。在文化部住下之後,便給她打了個電話,從耳機中傳出她熟悉的聲音:“你來北京啦!我們見一見……”
接著,她自言自語起來:“現在我這兒有客人,不行。晚上約好了三批客人,也不行……”
“這樣吧,老葉,”雖然她比我年長20多歲,總叫我“老葉”。她說,“你明天上午8點半來,我們聊聊。我明天下午就要飛往香港。”
就這樣,跟她約定了見麵的時間……
服務台上的電話鈴聲響了。服務員對我說:“韓女士請您進去。”
我一看手表,正好8點半!
韓素音的朝南的客廳裏,灑滿陽光。細格長袖襯衫、藍布裙子,像一個普通的中國婦女,生活中的她是很隨便的,除非出席重要的會議這才花點時間打扮一下。她理了個遊泳運動員般的短發,平常用手指梳理幾下就完事,也為的是節約時間。
記得,上一回是1988年2月,我們也是在北京飯店見麵,從下午一直談到晚上。這一回看上去,她還是那樣靈活機敏,充滿活力,但已顯得蒼老了。她的白發增多,皺紋也多了,眼圈四周布滿老年斑,她是夠忙夠累的!隻是她那雙閃爍著睿智目光的藍眼睛,還是那麼明亮、清澈。
客廳裏放著一個大花籃,紅色的緞帶上寫著金字,慶賀她的72歲壽辰。她的生日最好記——中秋節。盡管1917年的中秋節是9月30日,但是中國的朋友們仍然按照陰曆,把中秋節作為她的生日。
“韓女士,你72歲了,還是那樣忙碌,要多加保重!”我對她說。
她坐在沙發上,燃起了一根香煙。她給我沏一杯綠茶,給自己泡了杯咖啡。她說:“我確實很忙,日程表總是排得滿滿的。昨天,我忙得連中飯都沒有吃——客人不斷地來,因為大家知道我今天要走了。今天好一些。上午跟你談。中午,一位美國人要訪問我。下午3點,我坐飛機前往香港。明天,要在香港作報告,講中國問題。另外,還要舉行一次記者招待會。然後,我回瑞士去……”
記得,9月1日夜裏,我在上海曾與她通過一次長途電話。她告訴我,她這次是在8月29日飛抵北京的。9月1日下午,中共中央總書記江澤民便在中南海“202”會見了她……
“前幾天,我還見到了姚依林副總理。”韓素音對我說,“姚依林副總理、江澤民總書記都很詳細地介紹了中國最近發生的事件。江澤民總書記一口氣談了3個多小時。”
韓素音原定10月訪華。這一回,提前了一個多月來北京主要是為了及時了解“八九政治風波”。
“中國的事情,全世界關注。很多人給我打電話,給我來信,詢問中國的近況。”韓素音說,“‘八九政治風波’發生在北京。要了解真實的情況,我必須來北京,所以我提前了訪華日程。我一直關注著中國的命運。6月4日以後,差不多整整10天,我看不到中國的報紙,而外國報紙上謠言滿天飛,我當時是非常著急的……”
她已經訪華30多次。往日,她在全國各地采訪,很少呆在一個地方。這一回她隻在北京住,以求詳細了解在北京發生的驚心動魄的鬥爭。
她在10年前便已見過姚依林,而同江澤民的見麵則是第一次。她談及對江澤民的印象:“他是一位教授,知識麵廣,很聰明。通過這次交談,對他的印象很好,很不錯。”
“你要為中國最近的事件寫書嗎?”我問。
她回答說:“我不會馬上寫。聽說現在有許多人在寫書,我讓他們走在前。我覺得現在寫書還太早。就像當年周恩來總理跟我作了八次長談,我當時並沒有馬上寫他。直到現在,我才著手寫《周恩來傳》。我總是要在很成熟的時候動手寫書。但是,我可以對記者發表講話,可以在海外作報告,談談我在北京所了解的情況。我的‘根’在中國,我在海外,每年要作好多次報告,我的話題總是中國……”
她在西方擁有眾多的讀者,有著“中國通”的美譽。她能講一口流利的普通話,又能用英文打字機飛快地用英語“寫作”。這位歐亞混血作家,是一座架在東西方之間的橋梁。她的著作,是西方了解中國的一個窗口。她曾說過:“我實在做得太少。我不過是努力使西方人能正確地理解在中國發生的事。我的願望是在中國和西方之間搭一座交流的‘橋’,所以我一次又一次地來到中國。我熱愛中國,我的血管裏流著中國的血液。……”
韓素音的著作在西方贏得很高的聲譽。在種種關於她的著作的評論之中,最為中肯、傳神的評價要算是英國著名哲學家伯特蘭·羅素(Bertrand Russell)所說過的一段話:“許多個小時我都用來讀韓素音的書,一小時裏了解到的關於中國的事要勝過我在那裏一年的生活。”
她曾走過崎嶇的生活道路
如今,不論中外,她以“韓素音”聞名。
其實,韓素音是她的筆名。
1942年初,在美國出版了一本題為《目的地重慶》的小說,作者署名Han suyin。
對於文學界來說,這是一個陌生的名字。
“Han Suyin”——“韓素音”,那本書是她平生的第一本書,那筆名也是頭一回使用。
“素音”,也就是“小小而平凡的聲音”。寫這本書的時候,她還是個助產士,並不期望自己的作品會成為“不朽之作”,她以為那隻是從心中發出“小小而平凡的聲音”罷了。她也毫無“當作家”的念頭,隻是興之所至、筆走龍蛇,寫了這本書。
這本書使她得到了350美元的稿費,如此而已。此後整整10年,她仍做她的醫生,沒有寫第二本書。偶然,寫點短篇故事和小品罷了。她一直以為,自己所發出的,隻是“小小而平凡的聲音”。
她也並不姓“韓”。
1917年中秋節,中國河南省南部信陽周家穀,一個“洋娃娃”誕生了——認真點講,是“半洋娃娃”。
父親是道地的炎黃子孫,一位中國鐵道工程師,名喚周映彤,又名周煒。當時他正在京廣線信陽火車站工作,所以女兒在那裏出生。
母親倒是一個“洋人”——比利時人,名叫瑪格麗特。
出生的混血女嬰,是周映彤的第三個孩子,取名周光瑚,又名周月賓。不論是“光”或者“月”,都跟她出生在中秋節相關。她的母親給她取了個英文名字,叫羅薩莉。
女娃的母親,是標致的“洋西施”。不過,女娃隻從母親的“遺傳因子”中,得到白皮膚、藍眼睛和高鼻梁。她的黑頭發、方麵孔,顯而易見是來自父親的“遺傳因子”。
她也就是後來發出“小小而平凡的聲音”的“韓素音”。
河南隻是她的出生地。論祖籍,周映彤的祖先是客家人,公元13世紀時定居在廣東梅縣。
大約在17世紀後葉,周家遷往四川郫縣落戶。這樣,韓素音總是稱自己是四川老鄉。她居然也能講一口四川話。
周家原本從商。經濟富裕了,子女有條件求學,“學而優則仕”,成了清朝的官吏。周映彤自幼受到良好的教育。1903年,他考上官費留學生(亦即今日公費留學生),前往比利時學習鐵路工程。這位中國小夥子愛上了比利時姑娘瑪格麗特·丹尼斯——她是比利時國防大臣的侄女,她的母親是荷蘭人。
瑪格麗特·丹尼斯跟中國青年周映彤的婚姻受到了瑪格麗特家族的反對。瑪格麗特·丹尼斯與周映彤私奔,從比利時前往中國。
這樣,周映彤和瑪格麗特在中國組成了“中西合璧”之家。他們一共養育了8個混血兒:
長子出生於1908年10月,名叫周子春,英文名字為喬治。
老二是次子,叫周海闊,幼年夭逝。
老三是長女“韓素音”——周光瑚。
老四是次女,叫周月蘭,又名蒂薩。
此後,老五(兒子)、老六(女兒)、老七(兒子)都早逝。
老八是女兒,叫瑪裏安。
出生在這樣的異國婚姻之家,韓素音從父親那裏接受中國傳統文化教育,又從母親那裏得到西方文化熏陶。她自幼便在“家庭大學”中學得漢語和英語。這位當時常用“羅薩莉·周”名字的姑娘,兼通中西文化,為她成為中西方之橋打下堅實的橋墩。
不過,她的混血兒的身份,也從小給她的心靈打上了深深的烙印:在舊中國,她在“洋人”之中生活,仿佛矮人一截;在華人之中生活,卻又高人一頭。
她是一個倔強的姑娘。誠如她自己所說:“我這個人從來不從屬於任何勢力——我是一個孤獨的、反抗的、孑然一身的人。”
在12歲的時候,她就顯示了自己的個性,她在家中宣布,她要改名為“約瑟芬”。盡管母親笑她,因為母親曾有個傭人,名叫約瑟芬;她不管這些,依然改名為約瑟芬。
15歲那年,由於母親不願意供她上學念書,父親建議她學打字、速記,並買了一台舊的“皇冠”牌打字機,讓她跟一個美國修女學打字和“格雷格氏速記法”。這樣,她就進入北京協和醫院當打字員,走上了獨立生活的道路。這無意之中,培養了她對醫學的興趣,而打字又為她未來的寫作奠定基礎。
此後,她一直靠著自力更生,艱難地奮鬥著,走過坎坷之路:她當了兩年打字員,積蓄了一點錢,決心學醫,進入燕京大學醫學預科。三年之後即1935年,她考取了官費留學生,每年可獲得1.5萬元比利時法郎的獎學金。於是,她前往母親的祖國比利時學醫。這年10月,她乘船輾轉到達比利時首都布魯塞爾。外祖父喬治丹尼斯,在碼頭迎接這位第一次見麵的中國外孫女。她進入布魯塞爾“自由大學”醫科學習。
未及畢業,她又決定返回中國,因為中國正在遭受日本軍隊的蹂躪。她對同學說:“在中國遭到進攻時,我不能在歐洲這樣生活下去。”
回到中國之後,不幸的婚姻,使滿懷愛國之心的她,陷入了人生的低穀之中:她與唐保璜結婚了。唐保璜原是她少年時代在北京結識的中國朋友。“保璜的父親是個大官,當時在大軍閥吳佩孚手下做事。”1938年10月15日,她與唐保璜在戰火紛飛的武漢結婚。當時的唐保璜,是國民黨少校。不久,唐保璜受到蔣介石的接見,“帶回一張蔣介石的大相片,掛在臥室中,上麵有蔣氏題贈保璜的簽名。幾天之後,保璜的領章上增添了一顆星,他不再是少校而是中校了。”唐保璜成了蔣介石的忠實門徒,“潛心閱讀蔣介石的演說並背誦給我聽”。她卻厭惡這些,與丈夫之間,漸漸產生了裂痕。
1942年12月1日,唐保璜被任命為國民黨政府駐倫敦的代理武官。她隨他前往英國。裂痕擴大為裂縫,以至感情破裂。她不做“武官夫人”,卻走出家庭,於1944年9月考入英國亨特街醫學院,過著窮學生的生活。1945年2月,當唐保璜奉命調回國內時,她也顯示了自己的獨立性,依然在英國求學。
1947年10月10日,當她準備參加最後一次的醫學考試時,突然獲知:唐保璜在東北撫順戰死。她以醫生為職業,在英國帶著養女蓉梅艱辛地生活著……
她手中所持的是國民黨政府的護照。“護照上仍然寫著我是唐保璜的妻子,這還是一份外交護照,有效期截止到1951年。”
她帶著養女蓉梅,從倫敦飛往香港。“香港雖是英國的殖民地,卻是中國的土地。在那兒,蓉梅將到中國學校去讀書。在那兒,我將觀望等待,為了我和蓉梅,我下定了決心。”
龔澎幫助她走出寒冷的陰影
1949年10月1日,新中國的誕生,使韓素音歡欣鼓舞。她在香港荃灣的一家書店裏看見一幅三毛扭秧歌的畫,趕緊買了下來,以表達自己愉悅之情。她關注著麵目一新的中國。
可是,她自身卻陷入了深深的困境之中:眼看著她手中的護照,到1951年4月就期滿了。這麼一來,她無法在香港立足。她曾企望回到新中國,然而,她的丈夫唐保璜是在與共產黨軍隊作戰中死去的,她有這樣的曆史背景能獲得新中國的諒解、信任嗎?盡管她與唐保璜在政治見解上有過嚴重的分歧,但在別人看來她仍是國民黨軍官的妻子!她無法走出唐保璜的陰影。台灣的國民黨政府倒是對她表示“關懷”,願意給她換發國民黨政府新的外交護照,也歡迎她到台灣居住,而她卻拒絕了。
身在香港的韓素音,再一次顯示了倔強的性格和驚人的毅力。在如此繁重的醫務之餘,她居然又拿起了筆。曆經磨難的生活,成為她豐富的創作源泉。誠如她所言:“生活把我鑄就成作家——雖然我從未想‘當’作家。”她還說:“今天我成為一個作家,完全是湊巧,完全是由於我在1938年回到中國,同保璜結婚,以及我們共同生活中令人痛苦的衝突等因素促成的意外結果。”
她的處女作《目的地重慶》是在1940年夏天寫出來的,當時才不過23歲。經過十年痛苦的生活的磨難,已過“而立”之年的她變得老成、深邃。
她依然酷愛寫作。她在香港瑪麗醫院一邊做住院醫生,一邊寫作,在醫院急診室裏,寫成長篇小說《瑰寶》。當時英國駐印度的大使馬爾科姆·麥克唐納為《瑰寶》作序。《瑰寶》(《A Many—Splendoured Thing》),於1952年出版。
《瑰寶》寫的是韓素音在唐保璜東北戰死之後的一段戀情:
1948年韓素音在英國獲得醫學博士學位,返回香港從醫。一場宴會上,她邂逅英國《泰晤士報》記者伊恩·馬克(Mark Eliot),兩人一見鍾情。伊恩隨後發動了猛烈的“文字攻勢”。“我們不常見麵,可是伊恩給我寫信,不斷給我寫信,每天一封,甚至每天兩封,即使我們在同一個城市時也給我寫信。我變得心神不定,想不到有這樣的情況,不希望這種幹擾、這種令人害怕的潛在的麻煩,以及柔情。”但伊裏奧已有妻室。為擺脫這段感情,韓素音回到重慶,當時重慶已經快要解放,她很快又回到香港。這時,朝鮮戰爭爆發,伊恩·馬克被派往戰場並在朝鮮陣亡。隨後伊恩從朝鮮寄出的信開始到達,一封接一封。“雖然我知道他已經去世了,這種延期的、他還活著的假象使他的死變得虛幻了。我手裏拿著他的筆跡,他寫的字,他怎麼可能死了呢?信一封接一封到來,一直延續了三個星期,從信上的日期,我知道那是最後一封。最後一封信到後,知道不再有他的信了,於是坐到打字機前,卷上一張紙,開始寫我的《瑰寶》。”在《瑰寶》中,韓素音還原了這段情感經曆,她用日記的方式袒露了自己與伊裏奧的愛戀。
《瑰寶》被好萊塢改編成電影《生死戀》(《Love Is A Many Splendoured Thing》),獲得奧斯卡三項大獎,一下子轟動了文壇,成了韓素音的成名作。
韓素音在東南亞成了小有名氣的作家。不過,她仍以醫生為職業。筆耕僅僅是她業餘的愛好。
1952年,韓素音嫁給出版商康柏(L.F. Comber),並改名伊麗莎白·康柏。婚後,他們移居馬來亞(今馬來西亞與新加坡)柔佛州的新山,她在馬來亞總醫院工作,繼續行醫。她也曾在南洋大學兼課。
後來,韓素音在馬來亞開設私人診所。她對我回憶說:“開私人診所,我一天要看上百個病人,真是夠累的。”
當時她的本職是醫生,同時是大學兼職教師,業餘則是作家,她以為這三種職業是共通的。
她這樣對我說道:“其實,醫生、教師、作家,三位一體,目的是一個——救人!醫生給人的肉體治病,教師和作家是給人的靈魂治病。醫生用藥治病,教師和作家不用藥,用精神文明,使人的靈魂變得健康!在醫生的隊伍中,出了許多作家,恐怕就在於醫生和作家具有許多共同的地方。作家是靈魂的醫生!”
不過,她與出版商康柏的婚姻維持不了多久,便離異了。
她的表弟於1953年從北京給她來信,告訴她周恩來總理號召海外的知識分子回去看看新中國。她用這樣的話,形容自己當時的心情:“就像一頭幹渴的野獸想要飲水一樣。”她期望見到久別的父親。當時,她的父親擔任中國鐵道部總工程師。
不過,她仍不敢回去。她很直率地道出自己的猶豫:“我懼怕共產主義,我感到自己也許不會被接納,不會被理解。我不知道新中國將如何看待像我這樣一個‘資產階級作家’。”
一個使她畢生難忘的人,向她伸出了溫馨的手,幫助她走出那寒冷、黑暗的陰影。這個人便是周恩來的忠誠的助手、她的摯友龔澎。
龔澎原名龔維航,比韓素音大三歲。龔澎之父是同盟會會員龔鎮洲。受父親的革命影響,早在1936年,22歲的龔澎便加入中國共產黨。不久,她進入延安。從1940年起,龔澎在周恩來身邊從事對外工作。此後整整30年,龔澎一直在周恩來左右,是周恩來身邊得力的助手。她是喬冠華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