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畫生”的來曆
1917年,就在《新青年》雜誌推出一篇又一篇炳彪時代的雄文之際,在4月號上卻登出了一篇名為《體育之研究》的普通文章。
此文作者的名字,是讀者所陌生的,“二十八畫生”!
顯而易見,這是一個筆名。作者不願透露真姓實名。
陳獨秀從一大堆來稿中,看到這篇寄自湖南的《體育之研究》。雖說文筆尚嫩,但是有自己獨特的見解,何況《新青年》雜誌的文章很少涉及體育,便把此文發排了。
推算起來,這是“二十八畫生”頭一回跟陳獨秀結下文字之交。
當時,這位“二十八畫生”,還隻是一個二十四歲的湖南小夥子。直到他後來成為中國共產黨領袖,笑談“二十八畫生”的來曆時,人們才恍然大悟:“你把我的姓名數一數,總共多少筆畫?”
哦,“毛澤東”——整整二十八畫!(注:按照毛澤東三字的繁體字筆畫計算)
《體育之研究》是迄今發現的毛澤東公開發表的最早的文章。也就是說,毛澤東的“處女作”是在《新青年》雜誌上發表的。
寫《體育之研究》時,用毛澤東自己的話來說:
在這個時候,我的思想是自由主義、民主改良主義、空想社會主義等思想的大雜燴。我憧憬“十九世紀的民主”、烏托邦主義和舊式的自由主義,但是我反對軍閥和反對帝國主義是明確無疑的。其實,早在1915年,毛澤東便用過“二十八畫生”這筆名。
那是羅章龍19歲那年的秋天,他在長沙第一聯合中學讀書。有一天他在學校會客室外,見到牆上貼著一張《征友啟事》。“啟事是用八裁湘紙油印的,古典文體,書法挺秀。”啟事大意是要征求誌同道合的朋友,“啟事引句為《詩經》語:‘願嚶鳴以求友,敢步將伯之呼。’”
這一啟事的落款是“二十八畫生”,通訊處是“第一師範附屬學校陳章甫轉交”。陳章甫即陳昌,當時在一師附屬學校任教員。
羅章龍看了之後,給“二十八畫生”用文言文寫了一封回信,照啟事上的地址寄去,表示願見一麵。信末,也署了個化名,叫“縱宇一郎”。
信扔進郵局,約莫過了三四天,羅章龍收到了“二十八畫生”的回信。信中引用了《莊子》上的兩句話:“空穀足音,跫然色喜。”“二十八畫生”約這位“縱宇一郎”星期日上午在定王台湖南省立圖書館見麵,以手持報紙為互識標誌。
那時的羅章龍叫羅階。他拉了一個同班姓陳的同學一起去。
據羅章龍在《椿園載記》一書中回憶:
我們見到了毛澤東同誌。他站在走廊上,見到我們後,便走到院子門口對我們說:我們到裏麵談談。我們在院子裏找了一個僻靜的地方,坐在石頭上,這時陳同學就到閱覽室看書去了。院子裏沒有別人,我們上午9點開始直到圖書館12點休息,整整談了三個小時。臨分手他對我說:我們談得很好,‘願結管鮑之誼’,以後要常見麵。就這樣,羅章龍成了“二十八畫生”之友。他把自己的日記給毛澤東看,毛澤東把自己的學習筆記給他看。他們一次次地交談,談治學、談人生、談社會、談國家。他們一起尋訪長沙古跡,一起步行前往韶山。
1918年,羅章龍要去日本留學,毛澤東以“二十八畫生”的筆名,寫下《送縱宇一郎東行》一詩。
遊擊戰“十六字訣”的由來
1958年,在古巴的密林中,一個穿緊身衣的阿根廷人,正在給古巴遊擊隊員們講述遊擊戰術。他的講課內容,用這樣一句口訣概括:“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
這位“遊擊戰專家”,叫格瓦拉。1952年他參加了反對阿根廷庇隆政府的暴動。1954年,他在墨西哥和卡斯特羅相識,便投身於反對古巴巴蒂斯塔獨裁政權的鬥爭。他在古巴開展遊擊戰爭。
格瓦拉著有《遊擊戰》等書。古巴建立了卡斯特羅新政權之後,他辭去在古巴的一切職務,到非洲的紮伊爾、拉丁美洲的玻利維亞開展遊擊戰爭。1967年死於玻利維亞遊擊戰,時年39歲。
格瓦拉對那“十六字訣”推崇備至,奉為遊擊戰爭的經典。他說,這“經典”來自中國,來自毛澤東。
“十六字訣”的發明者確是毛澤東。他是在井岡山創立了他的遊擊理論。
毛澤東原本是個文人。“激揚文字,指點江山”,他行。可是,“時勢”逼著他,非成為一員武將不可。
1928年3月上旬,中共湖南特委派來的特派員周魯,批評毛澤東“行動太右”、“燒殺太少”,宣布取消前敵委員會,等於撤了前敵委員會書記毛澤東之職。更令人震驚的是,周魯居然宣布開除毛澤東的黨籍。
當時毛澤東蒙受打擊,被“開除黨籍”,不能當師委書記,隻能當中國工農革命軍第一師師長。毛澤東曾十分感歎說過這麼一番話:“軍旅之事,未知學也,我不是個武人,文人隻能運筆杆子,不能動槍。秀才造反三年不成,當師長有點玄乎。”
雖說“有點玄乎”,毛澤東畢竟還是學會了“軍旅之事”,而且後來居然博得了“無產階級軍事家、戰略家”的美譽。用毛澤東自己的話來說,他是“在遊泳中學會遊泳”。
據毛澤東當年的警衛員回憶,毛澤東在井岡山上最珍貴的“家產”,是兩個竹編的書簍。不論他走到哪裏,總讓警衛員帶著這兩個書簍。在書簍之中,他最常看的是兩本書,一本是《共產黨宣言》,另一本則是《孫子兵法》。
1928年5月,毛澤東的書簍裏多了一套他愛不釋手的書。那時毛澤東的部隊攻打井岡山附近茶陵縣的高隴圩,闖進譚延闓的老家。譚延闓曾是清末進士,後來出任湖南省都督、湘軍總司令。在譚家的藏書中,毛澤東得到了一套《三國演義》。雖說他早年多次讀過《三國演義》,眼下再讀,卻別有新意,從中可以學習許多作戰的經驗。所以,毛澤東曾言:“這真是撥開雲霧見青天,快樂不可言。”《孫子兵法》、《三國演義》,成了毛澤東自學軍事的“課本”。
沒有帶過兵,沒有打過仗,往往不知天高地厚,頭腦容易發熱,動不動就來個“一省或數省勝利”。當時,那麼多中國共產黨人迷醉於在大城市舉行暴動,無非是想照搬蘇俄模式——1917年,列寧便是在彼得格勒舉行武裝暴動,攻下克倫斯基臨時政府所在地冬宮,一舉奪得了全國政權。
毛澤東在秋收暴動前夕,也曾說過“中國客觀上早已到了1917年”之類的話,擬定過進攻長沙的計劃,並企望過由此“迅速的取得全國的勝利”。打了幾仗之後,毛澤東在嚴酷的現實中,認清了真正的形勢,即“敵強我弱,敵多我少”。他不能不把戰略的基點放在如何“以弱勝強”、“以少勝多”之上。
毛澤東十分看中“山大王”們的經驗。毛澤東說,“山大王”王佐的力量比紅軍小得多,“山大王”能夠在井岡山存在那麼多年,我們為什麼不能在井岡山上站穩腳跟呢?
毛澤東在與“山大王”王佐的攀談中,聽說了王佐的“師傅”朱聾子一句“名言”:“不要會打仗,隻要會打圈。”朱聾子的意思說,打仗本事的好壞是次要的,要緊的是會“打圈”。所謂“打圈”,那就是“官軍”上山時,他們往密林中一鑽,沿著山繞幾個圈圈,就把“官軍”甩掉了。
朱聾子的話,給了毛澤東莫大的啟示。毛澤東把朱聾子的“名言”改了兩個字:“既要會打仗,又要會打圈。”
不久,毛澤東又進一步加以發展:“打圈是個好經驗。打圈是為了避實就虛,殲滅敵人,使根據地不斷鞏固擴大。強敵來了,先領它兜圈子,等它的弱點暴露出來,就要抓得準,打得狠,要打得幹淨利落,要繳到槍,抓到人。”
毛澤東依據《孫子兵法》上“走為上策”,作如此說:“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賺錢就來,蝕本不幹,這就是我們的戰術。”毛澤東這樣的總結,既生動,又形象,很快就被他的部下所接受。
不過,“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還隻是規定了“打”和“走”的戰略。“打”畢竟是主要的。“走”是為了“打”。怎麼“打”呢?選擇什麼樣的敵人“打”?
井岡山地處兩省交界,東為江西,西為湖南。那裏流傳一句話:“沒江西人不成買賣,沒湖南人不成軍隊。”毛澤東加以解釋道,這表明江西人善賈,湖南人善戰。湖南兵強,而江西兵弱,多是“客家兵”。毛澤東主張“雷公打豆腐——揀軟的欺”,最初把“打”的目標指向江西,打遂川,先是“吃”掉民團三四百人,接著又“吃”掉敵人一個正規營和一個靖衛團,初戰告捷,士氣大振。這樣,在1928年1月5日,占領了遂川縣城。
就在這時,江西的“國民革命軍”奉朱培德之命,派一個營攻占了寧岡縣新城,本想牽製進攻遂川的毛澤東部隊。毛澤東運用“分兵以發動群眾,集中以應付敵人”的戰術,組織暴動隊、赤衛隊日夜搔擾新城之敵,使敵人一日數驚,寢食不安。後來,毛澤東率主力從遂川回寧岡,一舉攻克新城。毛澤東把新城之戰,稱為“敵駐我擾”。
這樣,1928年1月中旬,當前敵委員會在江西遂川縣城五華書院召開遂川、萬縣縣委聯席會議時,毛澤東首次提出了遊擊戰的“十二字訣”:“敵來我走,敵駐我擾,敵退我追。”
跟毛澤東會師之前,朱德也正在研究遊擊戰術。自從南昌起義以來,朱德率部經過多次激戰。他已從中得出教訓,不能跟強敵硬拚。因此,他在犁鋪頭整訓部隊時,寫下《步兵操典》和《陣中勤務》兩本教材,講述了遊擊戰術。這樣,當朱德和毛澤東會師,也就一起切磋起遊擊戰術。
1928年5月中旬,毛澤東在前委擴大會議上,作戰略報告時,正式提出了“十六字訣”:“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
1929年4月5日,由毛澤東起草的《井岡山前委給中央的信》,第一次用文字表達了他的一整套遊擊戰術:
我們三年來從鬥爭中所得的戰術真是跟古今中外的戰術都不同。用我們的戰術,群眾鬥爭發動是一天比一天廣大的,任何強大的敵人是奈何我們不得的,我們的戰術就是遊擊戰術,大要說來,分兵以發動群眾,集中以應付敵人。“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固定區域的割據,用波浪式的推進政策,強敵跟追,用盤旋式的打圈子政策”,很短的時間,很好的方法,發動很大的群眾。這種戰術正如打網,要隨時打開,又要隨時收攏,打開以爭取群眾,收攏以應付敵人。三年以來,都是用的這種戰術。
如此這般,毛澤東從“軍旅之事,未知學也”,到朱聾子的“打圈”秘訣,從“十六字訣”,到一整套遊擊戰術,成了一位軍事家。
轟動山城的《沁園春·雪》
1945年8月,毛澤東應蔣介石之邀,飛往重慶進行談判。就在談判期間,重慶《新民報晚刊》的副刊《西方夜譚》,首次刊載了毛澤東的詞《沁園春·雪》,轟動了山城。
1944年,柳亞子遷居重慶。毛澤東前來重慶,柳亞子自然歡欣鼓舞。9月2日清早,柳亞子應毛澤東之約,前往紅岩見麵。如同柳亞子後來所憶:“握手惘然,不勝陵穀滄桑之感。”頗為感慨的柳亞子,寫下了《贈毛潤之老友》一詩:
闊別羊城十九秋,重逢握手喜渝州。
彌天大勇誠堪格,遍地勞民亂倘休。
霖雨蒼生新建國,雲雷青史歸同舟。
中山卡爾雙源合,一笑昆侖頂上頭。
內中的“中山”,當指孫中山;“卡爾”,即“卡爾·馬克思”。
這首詩,隨即被重慶《新華日報》發表。
柳亞子那時正在完成亡友林庚白的遺願,編一本《民國詩選》,希望收入毛澤東的一首詩。那時,毛澤東已寫了幾十首詩,但在國統區公開流傳的隻有一首,即斯諾所著《西行漫記》一書中,引用的《七律·長征》。由於在傳抄中,有幾處明顯的錯字,柳亞子抄了一份,請毛澤東親自改正,以收入《民國詩選》。
10月7日,毛澤東卻抄了一首《沁園春·雪》,給柳亞子。他在給柳亞子的信中寫道:“初到陝北看見大雪時,填過一首詞,似於先生詩格略近,錄呈審正。”
也許是考慮到正在重慶談判,而《七律·長征》有著明顯的反蔣意味——正是蔣介石第五次圍剿迫使紅軍不得不進行長征。於是,毛澤東改寄《沁園春·雪》給柳亞子:
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望長城內外,惟餘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嬈。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一代天驕,成吉思汗,隻識彎弓射大雕。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毛澤東的這首詞,據考證,是1936年2月7日,在東征途中,寫於陝北清澗縣袁家溝白治民家的窯洞裏。
柳亞子深為毛澤東這首詞的磅礴氣勢所感染,依毛澤東原韻,和了一首《沁園春》。
10月25日,柳亞子和畫家尹瘦石在重慶黃家埡口中蘇文化協會大廳,舉辦《柳詩尹畫聯展》,展出柳亞子的《沁園春》。柳亞子的《沁園春》既是和毛澤東的《沁園春》,順理成章,也就公開展出了毛澤東的原作。這下子,毛澤東的《沁園春·雪》引起參觀者莫大興趣,傳抄者甚眾。
11月11日,重慶《新華日報》發表了柳亞子的《沁園春》,但沒有發表毛澤東的原作。
三天後,重慶《新民報晚刊》的副刊《西方夜譚》,首次刊載了毛澤東的《沁園春·雪》,引起了轟動。許多國統區讀者,原先隻知“毛匪”,這才頭一回得悉,原來毛澤東寫得一手好詩!這“土匪”,原來是“白麵書生”呢!
發表毛澤東的《沁園春·雪》,乃是《西方夜譚》編者吳祖光的主意。那時,他從王昆侖那裏,抄得毛澤東的詞,便決定發表,用了《毛詞·沁園春》為標題,隻說是“毛潤之”之作。
中國古有《毛詩》,相傳乃西漢毛亨、毛萇所傳。眼下,毛澤東的“毛詩”,一時間在山城廣為流傳。
蔣介石見毛澤東此詞,問陳布雷:“照你看,真的是毛澤東寫的?”
陳布雷沉默不語。
蔣介石明白,陳布雷這一表情,表明他確認那《沁園春·雪》是毛澤東手筆——陳布雷可以說是國民黨方麵讀毛澤東文章最多、最細心的一個,深知毛澤東的文學功底。
“毛詩”,隻不過一首《沁園春》而已,便產生了廣泛的影響。論武,蔣介石可跟毛澤東較量一番;論文,蔣介石不能不略輸一籌。
毛澤東的《沁園春·雪》的廣泛影響,使蔣介石惱怒不已。他發動了對“毛詩”的圍剿。
一時間,和詩之風大盛。《中央日報》、《和平日報》(即原《掃蕩報》)等,接連刊登詞,詞牌皆用《沁園春》,總是標明“步和潤之兄”、“次毛韻”,或者幹脆標上“和毛澤東韻”。
現照列號稱“三湘詞人”易君左的《再譜〈沁園春〉》:
異說紛紜,民命仍懸,國本仍飄。痛青春不再,人生落落;黃流已決,天浪滔滔。邀得鄰翁,重聯杯酒,鬥角鉤心意氣高。剛停戰,任開誠布信,難製妖嬈。
朱門繡戶藏嬌,令瘦影婆娑弄午腰。欲乍長羽毛,便思撲蹴;欠貪廩粟,猶肆牢騷。放下屠刀,歸還完璧,朽木何曾不可雕。吾老矣,祝諸君“前進”,一品當朝。
除了刊登易君左這樣“反其意而和之”的許多《沁園春》之外,還組織了一批批判“毛詩”的文章——火力集中於毛澤東《沁園春·雪》中的“帝王思想”。
直至1984年,從台灣出版的新書中,又透露了鮮為人知的當年秘聞:
國民黨曾暗中通知各地、各級組織,要求會寫詩填詞的國民黨黨員,每人“次毛韻”填一首或幾首《沁園春》,以便從中選拔優秀之作,署以國民黨高級領導人的名字發表,以求把毛澤東的《沁園春·雪》比下去!
國民黨出此下策,實在是迫於無奈。蔣介石手下武夫多,卻選不出能與毛澤東匹敵的詩才。
將近40年後,台南神學院孟絕子從一位當年參與跟毛澤東“賽詩”的國民黨要員那裏得知內情,便寫入他的《狗頭·狗頭·狗頭稅》一書。此書列入李敖主編的《萬歲評論》叢書,於1984年出版。
走筆至此,順便提一句,蔣介石其實也能寫詩,雖說“蔣詩”極為罕見。1979年,宋美齡在和美國《天下事》旬刊《人物誌》專欄作者哈妮談話時,說及蔣介石曾經寫過許多詩。宋美齡透露,在1950年到1957年,蔣介石曾寫了舊體詩詞43首、新詩1首、自嘲打油詩2首。當蔣介石在1975年病逝之後,宋美齡曾想出版這些“蔣詩”,但蔣經國閱後,以為:“父親的詩作,雖然製作精巧,但大都品位不高,使人閱後很容易聯想起南唐亡國之君李後主……”宋美齡以為言之有理,遂把這些“蔣詩”付之一炬。至於這些“蔣詩”是否尚有抄本在世,就不得而知,因此眼下也就難以將“蔣詩”與“毛詩”加以比較了。
毛澤東的筆
1992年12月7日,上海《文彙報》載於光遠先生的《筆》,內中提及:“就我見到的毛澤東的手跡來說,他寫字不是用毛筆就是用鉛筆,很少用鋼筆。”正巧,我剛從北京回滬,在京采訪了毛澤東的機要秘書羅光祿,他談及了毛澤東的筆。
羅光祿說,他在毛澤東身邊工作了15個年頭。據他回憶,毛澤東在延安時大體上用毛筆。進北京之後,重要的信件、題詞以及書寫詩詞,用毛筆寫,平常大都用鉛筆。這主要是鉛筆用起來方便,省事,省時。我也訪問了中央檔案館手稿科科長鄭淑蘭,她負責保管毛澤東手稿。她說的情況跟羅光祿一致。
我見到一些毛澤東手跡,差不多都是寫在宣紙上。即便是用鉛筆寫,也寫在宣紙上。他的字寫得很大,寫得無拘無束——他不喜歡印著格子、條子的紙。
在遵義,我參觀毛澤東住所時,見筆筒裏插著毛筆、鉛筆。那鉛筆據說是德國貨,什麼牌子不知道,是從國民黨部隊繳來的戰利品。這一回訪問羅光祿,他倒是記得——“施德樓鉛筆”。
我請教了上海鉛筆廠廠誌辦公室宣史豪先生,得知在20世紀三四十年代,世界鉛筆名牌貨有兩種,一是德國的施德樓牌,二是美國的維納斯牌。施德樓牌鉛筆筆杆上,印著天平商標。毛澤東喜歡用6B的施德樓鉛筆,書寫流暢,字跡清晰。
我訪問過毛澤東的另一位機要秘書高智。20世紀50年代初,高智曾在中共中央辦公廳會議科工作。他說,每逢中央政治局開會前,他要削好一大把鉛筆,放在會議桌上,不光是毛澤東喜歡用鉛筆,別的中央領導同誌也愛用鉛筆。
從1954年起,中國不再進口德國鉛筆。上海的中國鉛筆一廠(前身為中國標準鉛筆廠)接到來自北京的特別任務,要他們仿照“施德樓”,生產專供中央領導使用的鉛筆。於是,該廠把這種特供鉛筆,稱為“中央定牌鉛筆”。這種鉛筆的筆杆做成六角形,握筆時不易滑動;有3B、6B的,也有7B、8B的;毛澤東愛用7B、8B,這種筆芯黑而軟,筆芯做得粗,最適合於寫大字,而他正是喜歡寫大字。這種鉛筆筆杆,漆成天藍色,跟“施德樓”相近,但沒有商標——印“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字樣,後來也有印“人民大會堂”字樣。每一回,生產一萬枝左右,可以用幾年。用光了,北京又來人定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