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魏長卿便匆匆忙忙地去蘭雪堂。因時候尚早,園子裏的霧氣還沒散,且蘭雪堂近水,便愈發的霧靄迷蒙。
“奶奶的,這雲裏霧裏的還真挺像鬧鬼的地方。”魏長卿那種紈絝子弟的性兒一上來,倒是給自己壯了不少膽。
進了蘭雪堂,四下裏寂寥無聲。
“在下魏長卿,請問主人在嗎?”魏長卿杵在門外候著,半晌也沒聽見個回聲。
突然,魏長卿感到自己左肩膀被輕輕拍了一下,那一下極柔極輕,魏長卿頓時感到一桶涼水澆到了身上。他便往左回頭看,卻發現一個鬼影都沒。
“在找我麼?”這個聲音很熟悉。魏長卿緩過神,向另一邊扭頭,才發現一個笑容明朗的十五六歲的少年,正捂著嘴笑,一副得逞的樣子。
“果然是你,那倒剩下那些沒用的寒暄了。”魏長卿直接開門見山,“我的扇子呢?”
“這個。”白衣小公子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笑著說,“我昨天賭輸了。”那雙如雨後湖水一般的眼眸,似乎略帶一絲歉意。
魏長卿一聽,心頓時涼了。
“那把扇子。”白衣小公子試探著問,“很重要麼?”
“很重要,這關乎到我下半輩子是用腿走路還是用手走路。”魏長卿沒好氣的說。
“這樣啊。”小公子先是一副沉思的樣子,然後笑著說,“那你再去和他賭一把,贏回來不就得了。”
魏長卿看著眼前這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換做是旁人,那句‘你賭輸的,所以你要負責。’之類的話自然可以輕輕鬆鬆說出口。隻是魏長卿是個天生的萬事不求人,況且自己長對方三歲,這種跌份的事他這輩子都做不出來的。
“很為難是嗎?”那明朗的雙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狡黠,“若公子不介意,我再與他賭一局也不妨事。”
“不必。”魏長卿冷冷的回答,對方的話的確沒有什麼惡意,隻是一向心高氣傲的自己,從來不會接受別人的施舍,即使這份施舍是善意的。大概這就是所謂的脾性吧。
“抱歉,剛才的話說重了。”少年緩和了一下,又道,“話又說回來,事到如今,到底不是賭氣的時候。倒不如今天便去找那胡嘯天談談,討個說法。總比在這苦著臉強。”
魏長卿看著眼前這個小他三歲的少年正笑嘻嘻地看著他,也不忍氣他了,隻說:“還不知道你小子怎麼稱呼。”
“小子?”少年似乎對這個代詞很是驚訝,但是立刻笑道,“就叫我白陸罷,我今年十六。王老先生之前便常和我說起你,我喚你長卿君可好?”
見魏長卿點了點頭,白陸一副高興地樣子,便跑回房間換衣服。
魏長卿看著他穿著絲綢的中衣,吧嗒吧嗒地趿拉著棠木屐,仿佛心裏的怒氣也隨著那一聲聲木屐聲的回響,煙消雲散了。隻是奇怪,魏長卿好奇的看了看地上留下的苔印。他剛才去了哪裏,木屐上怎麼會沾著苔蘚?
白陸回到屋沒多久就換好衣服出來,不同於之前隨隨便便穿的那件白色曲裾,這次他似乎穿的很正式,就連小紗冠都束著,也沒趿拉著那雙棠木屐。
兩個人很快就晃悠到了街上。姑蘇城的茶館雖多,但是找胡嘯天並不是一件難事,那麼一個顯眼的人,仿佛他的出現就是為了單純的出風頭似的。話雖如此,魏長卿似乎還是對找胡嘯天這件事太過樂觀了。白陸出門前還是一副很嚴肅的整裝待發的樣子,如同士兵要出戰一般,但是到了街上,他就立刻恢複了嬉皮笑臉的樣子,滿不是那麼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