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陸。”魏長卿突然這麼一喚,陸子逸倒反應不及,等魏長卿第二次喚他時,他方反應過來。“你是家裏即是販藥的,可懂醫術?”魏長卿心裏終究還是信他不過。
“那是自然。”陸子逸道,“我還知道你母親如今吃的什麼藥。”
魏長卿不禁啞然失笑,這愈發的奇怪了,自己揣摩著,他從未見過自己的母親,怎知的母親吃的哪副藥。
陸子逸也不慌不忙,隻道:“因你母親吃藥,你身上自然有那麼一股子藥味,我聞著,隻猜你母親吃著兩劑藥,一劑是調胃丸,另一劑人參養榮湯。這兩劑藥都是好的,但是這調胃丸裏有人參、桂圓兩味,人參養榮湯裏也有人參一味,雖是大補,卻到底火太大了,恐於老人家不相宜的。”
魏長卿聽他說的頭頭是道,心中不免信了幾分:“那該如何調養?”
“我這次從京城帶了一箋好方子,到了白術堂就給你抓。”
白術堂就開在離萬年橋不遠的街麵兒上,因這白術堂在京城便有,鋪麵也大氣利落,街坊鄰居都愛到這兒尋醫問藥。堂子敞著黃花梨的大門,櫃案上幾個夥計忙著稱藥、包藥、收取銀兩,櫃案後麵是一大排黑漆木方格子大藥櫃。
陸子逸先讓魏長卿稍坐,自己卻走上前台,掌櫃的見了,立馬停下了手中的活計。
“掌櫃的,這些藥,你且照著我說的抓了。半夏一兩、鱉中大者一枚細磨成粉、厚樸一兩、神麯、麥糵(nie)各半兩碾成碎砂、白術二兩、肉桂去粗皮二兩、枳殼一隻去瓤炒了、三稜、青皮、人參各三兩、青皮要去白,陳皮去白、訶子泡了去核各四兩、檳榔、當歸各一兩半,芍藥、甘草各取一兩炒了、乾薑、赤茯苓去皮各三分。”
陸子逸一邊說,一邊低頭思索。魏長卿隻見過大夫執筆開方子,卻沒見過念方子的。隻見幾個夥計早已忙裏忙外,負責給藥材庫的執庫報數的人,一邊拿筆記,一邊往後堂吆喝著報。
約莫過了一會兒,掌櫃的便把六包藥包好了,雙手呈交給陸子逸。
好你個白陸,居然深藏不漏,魏長卿心裏嘟囔了一句。
陸子逸隻是笑著將藥轉手交給了魏長卿:“這一共六包藥,兌白醋熬了服,一天服一次便可。若是不好,再來按這個方子抓。”
魏長卿打量著眼前的人,白陸、白璟兩兄弟,藥行出身,如今他對此深信不疑。
陸子逸也打量著魏長卿,自己不過是昨個晚上去查賬的時候,問了一下櫃上,然後自己回去背熟了藥方,如今卻真用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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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魏長卿和陸子逸與那胡嘯天約著下午對弈,中午倆人便閑了下來,隻在廣弘樓吃茶點。魏長卿提議兩人先下一盤,卻被陸子逸阻止。
“瞧你那猴兒急的樣兒,倒也不在這一局。”陸子逸一邊吃著玉容卷,一邊和顏悅色地勸道,“下一局棋,那精神便要耗不少,小心你下午打勺(注)。”
魏長卿忽然想起一事,問道:“白陸,你可知最近京城有哪些棋手來姑蘇了?”
魏長卿問了兩遍,陸子逸都沒吱聲,這個少年似乎很認真地聽著另一張桌子的人講話,這倒惹得魏長卿也不由得注意了起來。
“這幾年,首輔這位子課換的夠勤的。”一個穿著繭布衣,相貌猥瑣的人開始白話了起來,“要我說,自那張居正死後,這首輔的日子就沒好過過。瞧見沒?申府裏的老爺子,上上任首輔,如今怎麼著?還不是半口氣躺在那幹沒轍麼。”他一邊說著,下巴上的瘊子,便隨著那張滔滔不絕的嘴顫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