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局 吾心何處亦昭然(1 / 2)

第十八局吾心何處亦昭然

轉眼到了十月,夜涼如水,昭和弈苑的夜晚已然是萬籟俱寂,各房隻點上火燭,隻是這一扇扇窗下,卻不知道上演著哪一出好戲。

西苑福喜堂,白璟與李焯正說著話。

“再過幾日,從金陵棋賽中選拔上來的人,便要到京了。”白璟隻穿著一身中衣,一副嘮家常的樣子,“這三個人皆被上麵賜了高位。最低的,也隻與李焯你平級。”

李焯隻是點了點頭:“既然是上麵的意思,我們也該好好招待才是,不能錯了規矩。宴席和住所的事情,你來辦即可。周棋聖才故,新棋聖是誰?”

“徐靈化,聽說是棋仙徐希聖的後人。”白璟道,語氣中有著一絲不甘,白璟與李焯是發小,他一直覺得憑借李焯的威望和棋力,棋聖之位本該是囊中之物。一起相處二十多年,李焯的氣度和誌向,他是知道,而且他很樂意幫助李焯,去實現他的理想,這恐怕就是那些史書上常說的王佐之心吧。

李焯聽了,隻是點了點頭,道:“不得怠慢,住所的話,周棋聖屍骨未寒,暫且安排他住在西苑的永華堂吧。對了,子逸這些日子總是沒有精神。”

談到子逸,李焯的神色才慢慢緩和了下來,子逸九歲的時候初入誠源道場,李焯那時候作為道場的少師傅,對這個孩子如同對待弟弟一樣百般嗬護。不僅是因為子逸的天賦極高,頗得大家厚愛,更是因為他對待其他人,也是親切平和。當其他九歲的孩子還在為各種芝麻大的小事吵鬧打架時,子逸的安靜知禮就顯得難得可貴了,盡管總體看來,子逸做過的惡作劇是最多的。

子逸一隻沒有精神麼?白璟聽了,眼中不禁劃過一絲黯淡,當一個棋士失去了對手的時候,便是他失去自己的時候,子逸終究還是在為棋聖周源的事情傷心。

“朝堂的事情,別讓他攙和。”李焯的話如同諄諄叮囑一般,“那柄折扇是他交給福王府的吧。”

“他這麼做,也是為了保全魏家和弈苑。”白璟急切道,“可誰知魏大人竟然托人上了折子呢。”

“也罷。”李焯搖了搖頭,略感疲憊,“我隻一句,既然當朝首輔是沈一貫大人,那咱們便當與沈大人同心同德,他保太子,咱們也必須跟著保。”

白璟點了點頭:“周棋聖已故,他底下的弟子……”白璟頓了頓,想聽聽李焯的意思。

“周棋聖為何有那把扇子,你可曾想過?”李焯道,“他那把扇子,是當時福王府賞給他的,可並非他人轉送啊。”

白璟恍然道:“難道說周棋聖是福王的人?隻因反對起兵謀反,將消息透露給他人,才落得個身死人亡的下場?”

李焯點了點頭,冷笑道:“他的那些弟子,恐怕也是福王的人。”

“你的意思是?”

李焯並沒有急於表明什麼,隻是拿了一隻剪子,將燭芯減掉了些許,原本刺眼的燈光,頓時暗下了許多:“璟。”李焯冷不防地說了一句,“如今已經是十一月了,早已不是荷花盛開的季節,更何況秋季桂花才開,新貴入主,蓮影池裏的殘荷若還留著,就太礙眼了。”

白璟從李焯的房間裏出來,準備回自己房間休息。從李焯住的福喜堂,到白璟自己住的寒竹別院,須經過蓮影池。白璟正走著,忽然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隻見一個小侍童遠遠地站在河岸邊,懷裏抱著個浮光錦緞鬥篷。陸子逸則正坐在蓮影池旁邊的台階上,用腳戲水,水波漣漣,原本隻剩下一片殘荷的蓮影池,不免因這水波顯得愈發生動起來。

“子逸”,白璟擺出一副很嚴肅的樣子,“都什麼時候了,趕緊回房間,明天你不是還要去福王府教棋麼?”

雖然李焯與白璟都是沈一貫的人,福王府的人未曾與他二人往來,但是年紀輕輕的陸子逸卻在福王府頗受歡迎。

不僅僅是因為陸子逸天真稚氣的外表,對於任何人和事都能放平心態,不偏不倚,恐怕才是他最招人喜歡之處,而且他的為人也相當明朗。因此,陸子逸便成為了福王府的常客。李焯和白璟對此也沒有說什麼,畢竟有陸子逸在福王府,他們多少還能了解一些有用的訊息。

陸子逸麵對白璟嚴肅的表情,隻是笑了笑,說:“記的以前,特別喜歡這句‘孤蒲無邊水茫茫,荷花夜開風露香’。如今卻覺得李義山的‘秋陰不散霜飛晚,留得殘荷聽雨聲。’一句,更為精妙。”說完,陸子逸對白璟俏皮地吐了吐舌頭,坐起身來,趿拉著木屐一溜煙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