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昭和弈苑上上下下都知道陸子逸被褫奪了一席棋士的席位,消息在四月底這個略微燥熱的時節傳播的飛快,永嘉派的氣勢可謂是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徐靈化也並不像以前那樣關照陸子逸與魏長卿,有人說,魏長卿受了京師派的連累。
然而,魏長卿還是依舊可以參加每三天一次的正輝堂議事,這是許多棋士沒有料到的。出事之後,魏長卿第二天便差了卞氏去李焯府上通報,同時又修書一封,寄給了遠在姑蘇的白璟。
徐靈化這幾日性情變得很怪,除了變得十分易怒之外,經常是入宮陪弈之後,便到京城的各處頑鬧。起初也隻是去酒樓酗酒鬧事,近日竟愈發造次起來,聚眾豪賭,留連花街柳巷,更是不在話下。偶爾有人提到陸子逸,他也是毫不留情地斥責幾句,漸漸的,陸子逸這三個字倒成了徐靈化的忌諱。魏長卿知道,正是因為徐靈化看重陸子逸,所以才會在事發那天大發雷霆。兩個人越是親密無間,失望這種情緒便會因為一點點誤會與不解,在兩人之間撕成一道巨大的裂口。
雖然是關禁閉,但是由於陸子逸和福王的這層關係,還是被允許在庭院內活動。每日,陸子逸依然一副逍遙自在的樣子,以至於魏長卿過去探望的時候,幾乎懷疑昨天是否發生了那些事。
“真是不像被關禁閉的人啊。”魏長卿一到浣雪閣,便見陸子逸正在院子裏的秋千上蕩著玩。這原本是陸子逸給經常來玩的孩子們紮的秋千,如今被關了禁閉,那些孩子自然來不了,陸子逸倒是自己玩的不亦樂乎。
“長卿君來啦。”陸子逸淡然一笑,輕盈地從秋千上跳了下來。
“給你帶了點東西。”魏長卿指了指身後,隻見弈兒和卞氏捧著形形色色的東西,“這是白術堂的玉龍膏,治淤傷最好,每日塗抹便是,你留著給阿璐用。這是一套銀質的饌具,如今比不得原來了,飲食起居得處處留意才是。”魏長卿怕陸子逸不收,並沒有說這是沈大人送給他的東西。
坐定,阿竹看了茶,魏長卿才歎道:“最近徐棋聖狀態很不好,上次他和王元所下棋,竟然輸了三個子。”
陸子逸隻作不然,手裏的書有意無意地翻著,淡淡道:“酒傷神智,是他太不自愛了。”
“關心則亂,徐棋聖隻是受了王元所的蒙蔽,他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魏長卿諄諄勸道,“當日之事,疑點頗多,隻要咱們細細理了,和徐棋聖說清楚,並非沒有昭雪之日,你又何苦在這賭氣?”
“我沒賭氣。”陸子逸爽朗一笑,含了一顆香藥葡萄在口中。
魏長卿無奈地搖了搖頭:“你若真沒賭氣,又何苦一個人在這浣雪閣,也不去分辨一句?難不成你還等著他徐靈化自己上門負荊請罪不成?”
陸子逸目光澹然,爽朗的笑容消失不見,倏爾化為冷笑:“豈敢讓徐棋聖親自登門。當日的情景你不是沒看見,他鐵了心要信王元所而不信我。想來終究是我的不是,人心涼薄,是我要求的太多。”陸子逸眼中的寒意,比那話中的寒意更深幾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