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三局 勢弱隻因多算勝(上)(1 / 2)

魏長卿知道陸子逸有意冷落沈渃朝,剛要勸話,隻聽陸子逸輕撥君弦,冷然問道:“何所聞而來?何所見而去?”

沈渃朝忽然止住了步子,猛然回頭,眉頭緊鎖,慘白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微的汗珠。

“子逸。”白璟甚少用如此責備的語氣和陸子逸說話,陸子逸卻依然不與置喙。

沈渃朝那絳紅羽紗麵平光緞廣袖,在烈日下如同快要燃燒起來一般,他似乎在極力忍耐著什麼,最後,終於,他的目光露出了一絲決絕:“聞所聞而來,見所見而去。”

待沈渃朝走後,陸子逸方走回屋子,輕輕地帶上了門。

雖然兩人表麵上沒有任何衝突,但是仿佛剛吵過架一般,就連空氣都因為二人而變得壓抑而可怕。

李焯和白璟聽了陸沈二人的對話,皆麵麵相覷,這也難怪,前者是農戶出身,半路才被李釜收為養子,書讀的並不多。白璟則是兵家出身,將門之後,能通些詩書管樂,已經十分不易了。然而這段對話,長卿卻是知道的。

典故出自《世說新語》之簡傲一卷,鍾士季,也就是鍾會,精有才理,門客眾多,且皆是時賢俊者。然而鍾會十分想結交嵇康,有一天就帶著這一幫門客去找嵇康。當時,嵇康正在一棵大樹下打鐵,鍾會想盡辦法和嵇康搭訕,嵇康卻不理不睬,仿佛沒鍾會這個人。鍾會當時也很沒麵子,扭頭就走,這時候嵇康卻說話了。

嵇康問的正是陸子逸所說的那句:“何所聞而來?何所見而去?”鍾會一向以捷才著稱,能言善辯,他對答的也正是沈渃朝所說的那句話:“聞所聞而來,見所見而去。”

後來,嵇康的好友呂安出事,嵇康為其作證保釋,正好遇到鍾會審理這個案子。當時鍾會與嵇康可謂積怨甚深,他又是詭計多端之人,嵇康便如同林中走兔一般,落入鍾會的語言陷阱,反被鍾會治罪,最後身死人亡。當然,這是後話了。

魏長卿到了現在也沒弄明白,為什麼陸子逸和沈渃朝每次見麵都是一副氣勢洶洶、劍拔弩張的樣子。陸子逸待人一向平和,從不計較許多,沈渃朝也並非鍾會那般趨炎附勢、狡詐不堪之徒。況且不和便不和,又何苦一塊唱一出鍾會訪嵇康呢?

最後,魏長卿放棄了琢磨這個深奧的問題,畢竟,他是來說正事的。

楓露茶沏了三四遍,方才出了顏色,如同初晨湖畔的翠竹寒草一般,氤氳蓊蔚。

李焯端起茶杯,細細聞之,道:“今兒是沾了長卿的光,方才我來討茶喝,子逸偏說隻有大紅袍,你一來,就有楓露茶了。”

陸子逸隻做不然,依舊平和笑著:“不過是方才想起來的罷了,師兄何苦不依不饒呢。倒是長卿,不是說要去無錫麼?好端端的怎麼又跑了回來?”

“本來是要往無錫去的。”魏長卿道,“途中卻打聽消息,說楊漣不回無錫了。此時又正直沈大人要往永平運賑災糧草,想那寧陽侯必有對策,便趕了過來。”

子逸泡了茶隻讓李焯等人寬坐,正值福王派人來接,陸子逸換好衣服便出去了。

“明兒個一早,我就從東門倉出發去永平。”茶水還燙,魏長卿放下茶杯道,“方才我去了沈府,已商量好了對策。隻是這一走,還有許多事要勞煩兩位前輩。”

“但說無妨。”李焯與白璟異口同聲。

“劉伯泰為人憨直,卻也有些機靈的,他一心想為他師父王子騰報仇,卻苦無機會。如今王子騰歿了,他手下的幾個弟子要麼入了永嘉派的旗下,要麼回了老家。我想,把他留在咱們這裏做個弟子,終究是無甚大用,不如將他安排在對麵,以待時機。”

白璟思忖了一番,提議道:“放在杜芝舫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