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九十一局 日落複朝伴晨昏(1 / 2)

時間用完了,對於一名棋士來說,這並不是一局好棋,盡管對方的打勺從某種程度上中和了寧陽侯前期的虧損使得這盤棋變得勢均力敵。此時,寧陽侯的屍體已然一動不動的僵在了那塊假山石的下麵。

此時雲霧俱散,原先的棋盤、香爐等物悉數不見,沁芳亭愈發顯得空曠起來。

錦衣衛的人很快尋到了這裏,老吳看了看魏長卿的表情,並沒有說什麼,隻是與白璟相囑咐了幾句。申宜蘭在王元所院中的柴房裏被找到,如今王元所已經被錦衣衛的人壓去審問。昭和弈苑上下如臨大變,永嘉派人人自危,京師派的人亦不敢多動。

老吳隻將魏長卿領至他處,說道:“此次吳某是辦公差,未能提前通融,還望賢弟見諒。”

魏長卿知道老吳不會無緣無故幫他,隻道:“有什麼要交代的,還望吳大哥明示。”

老吳笑道:“都說賢弟是心較比幹多一竅,那在下也不相瞞。當今聖上對此案重視,但是也得顧及天家顏麵不是?等仵作驗了屍後,永平劫糧一事,保不齊要開堂公審,倒是魏公子必是要到刑部走一趟。在下自然可保賢弟無虞,但也得知道賢弟可否保福王平安。”

魏長卿知道老吳身為錦衣衛指揮使,是皇上的親信,看似隨口一句的話,多少透著點上麵的意思。聽老吳如此說,他也曉得聖上對福王的垂愛之心,若此次公然陷福王於不利,倒黴的恐怕就是自己了,於是他和靖道:“永平劫糧一案,原本就與福王毫無關係。”

老吳微笑點了點頭,又囑咐魏長卿了幾句,便壓著範虎等人並王元所一塊走了。

送走了錦衣衛的人,已是後半夜,李焯料理完弈苑的事便回屋睡了。魏長卿與白璟畢竟年輕,肚子早就餓了,正愁沒飯轍,恰巧浣雪閣的老媽子來回話道:“夫人因在柴房裏一整日都沒用飯,小爺怕大廚房裏做出來的東西醃臢不幹淨,所以讓下人們用銀銚子熬了粳米野鴨子粥,並幾樣小菜。小爺想著白爺和魏公子一晚上都沒用飯,故來讓老奴相請。”

魏長卿笑道:“他定是來請罪的,方才打打殺殺好不嚇人,就他一個人躲在浣雪閣裏不出來。好個沒出息的爺,一會兒可要審他。”說完,魏白二人便一徑往浣雪閣去了。

其實,魏長卿去浣雪閣一是為了填肚子,二來想與陸、白二人問一下弈鬼的事。白璟是弈苑的老人,曆事又多,陸子逸則廣通博聞,對弈苑諸人之棋風亦是無一不熟。

魏長卿與白璟來浣雪閣時,申宜蘭早已回避,被軟轎抬至寒竹別院歇息。當他與陸子逸說起弈鬼這個詞時,陸子逸正伏在內室的書案上寫字:“我與白璟都見過弈鬼啊。”他的語氣輕描淡寫,平靜如許,手中筆鋒妍捷(注),“弈鬼乃死去的棋士怨氣之所結,當然弈鬼通常也隻會挑選棋品高稀之士依附。怎麼,你今日也見過弈鬼了?”

“我也不太清楚,我在沁芳亭看到一個人形,是悶罐子告訴我的。”魏長卿道。

陸子逸手中的比倏爾停下,他微微側頭,一副感興趣的樣子:“原來你遇見悶罐子啦。”他無意說了一句,繼續提筆,“對方棋力如何?”

魏長卿道:“因開局寧陽侯下錯好幾處,中盤對方又打勺一次,所以棋力也不好估計,棋風的話,倒更像秦苑。”

白璟卻搖搖頭:“若是常人,以棋風判斷尚可,若是下棋者是絕頂高手,隨便模仿出別人的棋風,也未嚐不可。況且當時秦苑一直在院內並沒有出來,而且他也沒那個水平。”

“什麼水平?”

白璟放下筷子,緩緩道:“通過弈鬼對弈,下棋的人若沒有親赴現場,就隻能下盲棋。這樣一來,下棋時是斷斷不能分心的。當時那麼亂,況且秦苑還在與李掌事說話,若他能與寧陽侯同時下盲棋,倒還有可能,但若是水平相當的有席位的棋士,以他的棋力,恐怕還做不到。”

魏長卿雖聽白璟如此說,卻並沒有急於應和,他思忖一番,幽幽道:“若那人棋力足夠高,高到可以模仿任何人的棋風,也自然可以一邊與我對弈,一邊做其他事吧。”

白璟冷笑:“不錯,能做到這點的,昭和弈苑內,恐怕也隻有徐棋聖了吧。”

白璟話剛落,陸子逸直接站了起來,眉心微蹙,道:“璟,徐棋聖從不會做這樣的事。”

魏長卿從未見過陸子逸用這麼嚴肅的語氣對白璟說話,剛要上前勸和,隻見阿竹雙手捧著一隻紫檀描金螺鈿拜匣來,道:“回話。魏國公徐大人修書一封,請小爺親啟。”

當今魏國公徐弘基乃徐維誌之子,中山王徐達之後,而刑部的徐疆域乃係徐家宗親,雖不十分顯赫,但好歹也是中山王一脈的族人。魏長卿本以為陸子逸隻與徐疆域交好,與魏國公府並無甚聯係,如今見了拜匣,也不免驚歎陸子逸人脈之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