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別沈渃朝,魏長卿才至內院,正看見陸子逸陪著母親賞菊。
王氏穿著一件猞猁猻琵琶襟外襖,並披一件銀鼠披風,一邊看著簇簇團菊,一邊笑著道:“這花兒比我們姑蘇的好。都說吳中菊甲天下,但若說賞玩大家,必出京師。這幾年,我看有些家院子裏,竟是五色相間,高下次列,以誇富貴,那也不過是好事家。要說賞菊,用古盆盎植一株兩株,莖挺而秀,葉密而肥,隻待發花之時,置與幾榻間,坐臥把玩,才算得花之性情。”王氏說著,還給陸子逸指著看,“淡紫色的是紫龍須,那邊那盆鷺鷥莞,是我們姑蘇的……”
王氏見魏長卿來了,便道:“一會兒你挑幾盆,給子逸住的地方送去,我屋裏,隻榻前供一盆赤瑛曲紫便罷了。”
魏長卿本以為陸子逸絕對不會拿沈府的人送的東西,尤其是沈渃朝送來的東西,但是陸子逸卻真的挑了兩盆雪蓮光和玉毫台。
“怎麼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車緩行在去昭和弈苑的路上,魏長卿不由得問了一句。
陸子逸隻做不然道:“花是送你的,自然就是你的。我隻拿你的花,管沈家什麼事呢?”
魏長卿不禁啞然失笑,他記的卞氏說過,陸子逸論辯才也算伶俐的了,隻是到底孩子氣了些。
剛進弈苑,就聽見裏麵有些吵鬧,許多棋士互相說著什麼,好像西苑發生了什麼事,神色多半是驚訝。魏長卿隻覺不妙,直奔西苑。
徐靈化正命侍衛搬著飛空砂筒。
如果說之前徐靈化所做隻是小打小鬧,那麼這次徐靈化的所為則是到達頂點的惡劇。果然,萬曆帝將飛空砂筒安置在弈苑,與備戰什麼的根本無關。吳樂曾說徐靈化不會參加棋會,看來他果然掉到了陷阱之中。魏長卿隻問身邊一個侍衛:“李掌事知道嗎?”
“看見了,但是沒說什麼。”
魏長卿隻是點了點頭。對於弈苑的事,李焯表麵上都是不聞不問的,也從不對徐靈化發表一句評論。若真要提起徐靈化,不過是打探一下去向而已。倒不是因為他真正不關心,而是京師派與永嘉派自久以來的夙願,導致了李焯被邊緣化了。但是這次這麼大的事,李焯居然也不過問,魏長卿到底也聞到了一些落井下石的味道。然而他自己更不能說什麼,那些侍衛內多多少少都有宮中的探子。就算他可憐徐靈化,也隻能暗暗祈禱杜芝舫出麵阻止。
魏長卿留下興致盎然觀望的陸子逸,來到李焯的福喜堂。徐靈化搬運飛空砂筒時,福喜堂這邊是看得到的,此時李焯正悶頭看書,臉上明顯有一絲不快。他看見魏長卿進來了,隻道一聲:“你看見了?”
魏長卿點了點頭。
這時,徐靈化大步走了進來,幾乎正眼也沒瞧李焯一眼,道:“借幾個人!”
李焯隻低頭喝著茶,並沒有說話,任憑徐靈化喊人,他知道此時若是說些什麼,也一定是話不投機半句多。當然,他也沒有製止的意思,隻是忍受著徐靈化的大嗓門,心想:你這樣下去,就是自取滅亡。想到這裏,李焯突然被茶嗆住,猛地咳嗽起來,顯得十分狼狽失態。
魏長卿雖然知道此事自己絕對不能插手,但還是象征性地問了句:“要不要讓人去跟著看看,免得出了大事。”
李焯似乎思考了許久,然後才道:“讓子逸去看看吧,你留在這裏。估計宮裏馬上就要來人了,到時候咱倆得想辦法把這事給圓過去。”
不是把私動飛空砂筒的事情給圓過去,而是把自己不聞不問這件事給圓過去吧,魏長卿心知肚明地嘀咕了一句。
李焯的話果然靈驗了,陸子逸剛走沒多久,吳樂就帶著兩名錦衣衛來了。魏長卿知道,這事其實根本不用他倆圓,讓徐靈化無法出席棋會是皇上的意思,所以他倆不管怎麼講自然都是圓的。
正在這時,陸子逸進來了,他隻將情況簡單的彙報了一下。原來,前幾日,京城東邊有個販茶葉的商戶姓趙,被人敲詐勒索了,勒索信上說,如果趙家不在三日之內準備出六千兩銀子,對方就會用弈鬼將其本人和家人殺掉。這件事自然而然的就被交給了弈苑來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