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陸子逸回到乾元殿,與魏長卿等人謝了恩後,依次入座。萬曆帝換了身灑線繡龍常服,身邊依然是鄭貴妃相伴。禦座下另設一幾,坐著的是當今太子,太子西麵坐的是福王。
魏長卿從未細看過這兩位皇子,今日是第一次離著近一些。隻見福王麵如中秋之月,似乎繼承了母親鄭貴妃的姣好容貌,眉眼間卻像萬曆帝。萬曆帝和鄭貴妃眼光偶爾掃過,也滿是笑意。然而太子卻相貌平平,遠不及福王,說話時也是低眉順眼,倒是在他身邊侍奉的太監看上去是個聰明人。
眾人敬了一輪酒,便是歌舞。《楚商》之樂奏響,便有宮人陸陸續續地上菜。才飲片刻,萬曆帝便放下手中杯道:“每次排宴總是歌舞,到底無趣。”
鄭貴妃聽罷,放下酒杯倩笑道:“陛下可是有好主意了,定要說出來才是。”
萬曆帝道:“今日棋會,我大明棋士大展身手,明日便是詩會了,倒不如讓諸位棋士做些詩篇來,以圍棋為題,或歌或詠,將此番盛會記以筆墨,以助明日詩情。無論是七絕五律,哪個詞牌都好。”
說罷,太監早已擺下筆墨,將棋士們引到一側,布上桌椅,等一齊寫出來,再呈與聖上和其他人閱覽。下麵的幾個翰林早就迫不及待地看這些棋士的笑話,昭和弈苑的棋士雖是官家,卻因要常常陪弈,總似半個伶人。再加上那幾個士大夫出身的高門自視清流,偏偏看不起棋士,也想趁這個機會譏諷一二。
昭和弈苑這九人聚到一塊,大家都開始問魏長卿怎麼辦。魏長卿好歹也是翰林院的庶吉士。
魏長卿想了想,杜芝舫、陳渢和秦苑都是出自書香門第,陳渢的父輩雖然以販絲為業,卻也未曾荒廢了兩個兒子的書。李焯作詩勉強,白璟隻怕也並未在詩詞上下過功夫,至於趙直垣更是提筆手抖。其實這都好說,大不了代作一首。隻是既然要將盛會記以筆墨,需得有一篇序方好。作序不比作詩,行文需得大氣,方能收的住後麵的詩作,自己這幾年雖然在讀書上惡補了些,但也沒有這個底子去做序。
陸子逸見魏長卿犯難,想必是因為序的緣故,因此走過來道:“這序我來替你做,你先去幫他們,澤休師兄的詩我來弄。等你們的詩好了,我這首自然也成了。”
魏長卿原本不大信,隻見陸子逸提筆研了墨,神思片刻,便下筆如飛了。
待到詩成時,杜芝舫做了一首七絕,陳渢做了一首五絕,魏長卿令填了一首撼庭秋給了趙直垣,白璟自己做了首五言律詩,魏長卿見底子裏有些文章,便隻改了幾個字。還有半柱香的時間,遂給自己作了一首七律。此時他去看陸子逸的序,隻見陸子逸早已將序寫完。魏長卿細細讀來,這篇序是一律駢,自古駢儷文以律駢為尊,隻因律駢太考辭藻,無論典故比興,一律湊雙對仗,讀起來頗為大氣。他沒想到,陸子逸自幼學棋,居然還有這等手筆。
魏長卿才要問陸子逸,陸子逸便展了新紙,奪過魏長卿填的那篇七律,細讀了幾遍,方道:“我寫的隻怕沒你的好,不過倒是要借你的韻用一用了。”
說罷,陸子逸又步了魏長卿那首七律的次韻,又做了一首七律。
此時香已燃完,魏長卿將所有人的詩謄寫出來,便交給了旁邊的太監。
萬曆帝也沒想到詩作這麼快就呈上來了,隻飲了口茶,開始細看,讀完了序,眉間似有大喜之色,又忽而平複如初,之後又將那篇序遞與了鄭貴妃,道:“昭和弈苑也有這等人物,你也看看。”
鄭貴妃看了一遍,亦是先喜,後略有吃驚之色。
萬曆帝隻將掌事太監喚來:“也把這序遞與眾卿家看看。”說罷,便將其交予掌事太監,依次傳覽,自己開始看後麵的詩。
為首是杜芝舫的詠圍棋七絕一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