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床邊，一個女人一動不動地蹲在男人身側，她黑而亮的眼神緊緊地盯著男人的臉，一瞬也不瞬，好像舍不得眨眼般。
她的呼吸同樣很輕淺，似乎是怕吵醒床上的男人，而刻意放緩了自己的氣息。
不知道過了多久，男人的手指先動了一下，然後，眼皮底下的睫毛輕輕顫動了幾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你一夜沒睡？”他轉頭，看著她厚重的眼袋和黑眼圈，清冷的眸子泛起了憐惜之色。
傻丫頭，竟然就這樣守了他一夜麼？腳都蹲麻了吧？
她點點頭，不想騙他。
事實上，她是根本不敢入睡，她怕她一睡過去，他就不見了。
她就這樣蹲地床邊，看了他一夜。
每隔幾分鍾，她就要伸手探探他的鼻息，直到感覺到指間的熱氣她才安心。
因為，洗澡的時候，她才發現，原本被自己藏在浴室的安定藥，少了兩顆。
他以前也是這樣，靠安定藥才能入眠嗎？
心痛又開始無休止地蔓延。
她輕輕上了床，攬住他的腰，他的身體瞬間一僵，肌肉緊繃得像塊石頭。
她發現了他細微的動作，卻更抱緊了他，將臉埋入他的胸膛，止不住地又想哭泣。
他定定地看著天花板，沒有出聲，仿若那裏有他想要看到的。
天花板上懸掛了一盞水晶燈，散發著微弱光芒的燈火，他的眼神一動不動落在那兒，像是永遠也看不倦似的。
他空洞的眼神刺痛了她的心，他的沉默讓她異常痛苦和煎熬。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發現自己的脖子正被一條濕滑的舌頭舔吻著。
她的吻很輕，仿佛怕傷著他似的，就像一根羽毛掠過，帶著絲絲憐惜和愛意。
她輕輕拉開他的衣服，在他脖子上，胸膛間一一落下她的氣息，印下屬於女人的芬芳。
“丫頭，不需要這樣……”底下的男人輕輕一歎，拉開她的身體，摸著她的頭發，淡淡道。
她看著他清澈如少年般的眼神，頹然地倒在他身上，雙眼紅潤，喉嚨湧起酸澀感。
他為什麼能那麼冷靜？為什麼不罵她？為什麼不打她？
如果他責怪她，她的心裏也許會好受一些，可他什麼都不說，她隻覺得內疚得快要死掉了。
“想不想知道？”良久，空氣中傳來他低沉的嗓音，他的手垂在床側，微微攥起，淡然問道。
“不想。”李昕拒絕得很徹底，心裏一陣一陣泛疼。如果可以，她希望她可以將昨天熊貓說的一切都忘掉。
如果時間可以倒帶，該有多好！
這樣，他的傷痛或許就能少一些，至少，她不會親手將他送進那黑不見底的泥沼之地。
他低頭，對上她清澈卻愧疚萬分的眸子，兩人互相瞅視了許久，終於，他輕歎一口氣，肌肉一點一點鬆動下來，“那就不說了。”
須臾，他輕撫著她的臉頰，微微皺眉問：“臉還痛麼？”
“不痛！”她努力從嘴角擠出一絲笑容，與他相比，她的這點痛算什麼？如果可以，她是寧願代替他受那些痛的。
“傻丫頭！”他伸出指腹輕輕地撫著她的臉，手指間的溫柔似乎能掐出水來。
“貝毅，我們結婚吧！”她抬起頭，與他平視，在不大小的空間投下一記重磅。
男人黑眸一瞠，眼珠子縮成了個黑點，許久，他的眼神微微斂下，長長的睫毛不停地顫動，片刻後，才輕鬆自若撫著她的頭發道：“不好，等你想清楚了再說。”
“我已經想清……”她著急地馬上重申，他卻伸出手指掩住她的唇，突然起了身，“我們起床吧。”
她聽見他雙腳落地時冷抽一口氣的聲音，看著他微微有些佝僂的背影，一滴淚珠悄悄滑落在被子上。
她的求婚被他一語帶過，而她心疼得像是被人掐緊了般。
永安園墓地——
李昕怔怔地站在墓碑前，徹骨的寒風從四麵八方鑽進衣服空隙裏麵，她不由地攏緊自己身上的衣服，隻是一瞬，她又再次鬆開自己的手，心已經涼透，身體的失溫又算什麼？
呼呼作響的冷風刮得她皮膚一陣一陣生疼，一片落葉從枝頭上飄零到她掌心，她嘴角的苦澀越來越明顯，原來，這個城市的冬天還未過去，春天還在很遠的地方，而她卻被一些假像所蒙騙，就像前幾天一樣，愚蠢得去赴約，換來深沉的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