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很喜歡這兒,臉色也有著天然的紅潤光澤,這裏民風純樸,附近的村民都對她照顧有加。
他打聽到她已經在這裏免費幫人畫畫一個多月了,大家對於她失明的事情也大多歎惜不已。
他看著她空泛的眼神,胸口處,一直疼得要命。
關小刀說得沒錯,他真的是活該。
臨近傍晚,一陣大風吹起,吹起了她單薄的畫架,她似是聽到聲音,連忙起身欲扶住,可她似乎忘了自己看不見了,雙手一摸索間,腳踩到摔到地上的木製畫腳,腳踝一崴,眼見著就要跌倒在地上……
馮程程一驚,疾奔幾步,他正欲伸手扶住她,可他預料不到,另外一個男子比他的動作更快一步扶住了她,他的手頓在了半空中,僵硬著收回。
那個男人看了馮程程一眼,將阮維維扶好在椅子上坐下,他蹲下身子,溫柔地問她,“傷著了嗎?”
阮維維搖搖頭,溫婉一笑,“沒事,隻是剛才太著急了,都忘了自己看不見了……”
馮程程將身體退到一旁,看著兩人收拾好畫架,準備離去。
那個男人,他見過一麵,名字叫易燃,同時,也是她的醫生。
隻是,他不是一個單純的醫生,醫生不會陪她到雲南來,更不會將自己的眼神長久地落在阮維維身上。
東西很少,一個畫架,一個畫包,一把椅子,很快便收拾完畢。
易燃提起畫架和椅子,又從她手中接過那個小畫包,她正欲感激地朝他笑笑,突然,她往空氣中嗅了嗅鼻子,臉上,寫著一抹訝異的神色。
她突兀的動作讓他一愣,他將她頰邊的頭發勾到耳後,溫柔地問她,“怎麼了?”
她搖搖頭,從斜挎在肩上的包裏拿出一條盲人拐杖,輕聲道:“走吧,我們回去吧。”
易燃輕嗯了一聲,又看了一眼遠遠站在原地的馮程程,眼神很深沉很深沉。
一路上,易燃並未因為阮維維的眼睛不方便而對她特別優待,他也並不扶她,隻是在後麵看著她,遇到突發狀況,提醒她該注意避開哪裏。
兩人配合十分默契,很快便消失在路口的另外一端。
馮程程緩步跟在他們身後,看著兩人一路輕鬆地閑聊著,眼神卻越來越黯淡。
他和她之間似乎沒有像她和易燃之間這樣輕鬆過。
直到今天,他才第一次發現,她畫畫是如此厲害。
他,似乎,從來沒有真正下這心思去了解過她。
微仰起頭,看著頭上快要被黑暗吞噬的天空,心,也像沉入了冰川之下。
這種遲了一步的感覺真的很不好……
餐桌上,一男一女坐在對麵的位置,兩人一邊進食,一邊閑聊。
易燃將去掉骨頭的魚肉夾到女人碗裏,緩緩出聲道:“維維,我已經申請了鎮上的醫院,從明天開始上班。”
“是嗎?”阮維維放下湯匙,開心地揚起眉,繼而又狡黠道:“哈哈,易燃,這下你是想擺脫我也擺脫不了啦……”
她一說完,兩人又是相視而笑。
半晌,阮維維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抬眸往男人方向說道:“易燃,你說我是不是可以去學盲人按摩?”
男人輕嗯了一聲,“你喜歡就成,到時我幫你聯係。”
阮維維又吃了一口飯菜,“易燃,我看以後我還是請個鍾點工吧,你又要上班,又要照顧我,肯定累得很……”
易燃看了一眼西南方向屋簷下的那個黑影,眼眸一閃,一個主意閃過心頭,“好,我會幫你選一個能夠信任的人!”
飯後,趁著阮維維回房衝涼之際,易燃從冰箱裏麵拿出兩瓶啤酒走了出來,他將其中一瓶遞給一直守在兩人屋外的馮程程,兩人齊齊坐在一旁的石椅上。
這個小鎮居住的大多都是原住民,沒有高樓大廈,沒有很多太過現代的東西,屋子采用的全都是一層式建築,寬敞,明亮,一如他們現在所租住的這個小房子。
這裏,民風質樸,人們熱情友善,像是這樣靜謐的夜,側耳傾聽,可以清晰聽到從不遠處的水稻田間傳來的蟲鳴蛙叫。
易燃仰頭看著夜空中燦爛耀眼的星星,突然打破沉默道:“真是個好地方,不是嗎?”
一旁一直僵硬著身體的馮程程聞言,鬆下心來,輕啜了一口啤酒。
其實,他對這個男人真的討厭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