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山(2 / 2)

卻見那少年嘻嘻一笑,似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抬首道:“無門無派。小弟初涉江湖...”說到此處,他話音突然頓住,澄澈目光直直地定在一處,愈來愈亮,裏麵流露著難以抑製的欣喜,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若說這門派,小弟或許,或許當屬玉峰派,哈哈,對,玉峰派。”說到此處,竟又歡愉之極地笑起,好似為自己的這個說法得意不已。玉峰派?這是哪個門派?眾人見他突然變得有些癡傻,不由一愣,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瞬間呆住。

雪芒,一片雪芒正自遠而近,這是眾人的第一感覺,流風之回雪。

不,再看之,很快就會發現,雪太過清寒冷漠,那是出岫之輕雲,飄飄然,淡淡然...

近而觀之,那原是一個年輕的女子!步態從容,雪白的長裙不染半點遠途的風塵,飄然而來...

青色的鬥笠下,悠然而近的女子隻露出了一個小小的下巴,及腰長發隨著雪白身影的移動柔柔地飄動著,似一片黑瀑,又似一匹墨色綢緞。翩若輕雲出岫,風吹仙袂飄飄舉。

“來了。”少年低念一聲,似釋然,似自歡,好似他就是專門在此等她。眉間輕綻,嘴角微揚,重又拿起桌上的酒壺瀟灑自然地自斟自飲起來,已然恢複他懶慢的神態。

那儒士舉杯緩緩送至嘴邊,垂下眼簾,掩去了眸中的幾許波動。

眾人好奇的目光全都聚在那女子身上,卻見女子渾然未覺似地,徑自尋了個空位便坐了下來,廣袖拂過,頭上青笠已然被摘下,露出一張淡雅卻並不出色的臉,自始至終整個動作悠然隨性,好似對於周遭的一切,都隻是淡淡然的,並非漠視,隻是一種隨性的包容。似乎就算是戴鬥笠,也隻是為了遮陽,僅此而已。所以,當大家看到一張並非他們所期待或所想象中的絕美的臉時,奇妙地並沒有失望,反為她那悠然人間的氣質所欽服,似是世間風景全看透,如雲自在飄。

“客官,您要些什麼?”夥計搭笑上前,晶亮的雙眸不由多看了女子幾眼。

“兩個饅頭,一壺淡茶便可。”話音緩緩而出,聲如其人,淡如水,溫如風。夥計愣了愣,隨即哈腰一欠,朗聲吆喝道:“饅頭兩個,淡茶一壺。”

茶肆裏,又恢複了原先的樣子,雖互有交流,實際上仍舊各自為營。

“小兄弟,你剛才說的,這玉峰派,是為何派?恕徐某寡聞,還望小兄弟不吝相告啊。”那儒士裝扮之人,手搖羽扇,嘴角含笑,有些興味地看向那自斟自飲的少年。

少年哈哈一笑,微一仰頭,一杯醇酒送入喉中,“無名小派,見笑了。”說著鳳目一轉,似是無意瞥了一眼正靜靜地吃著饅頭的女子,拿起酒壺朝那儒士舉了舉,朗笑道:“遊在江湖,壺觴且吟嘯,何必在意派別,抑或,姓名呢?”俊朗的麵容上,坦蕩不羈,儒士心中一動,忽也哈哈一笑,“所言甚是,來,徐某敬小兄弟這一杯。”少年嘴角一勾,飲酒入腹。

“嘚嘚,嘚嘚...”一陣馬蹄聲響,有人循聲望去,卻見兩名女子揚鞭馭馬,揚起陣陣塵土,氣勢洶洶地漸行漸近。

“夥計,上茶。”兩名武裝打扮的女子翻身下馬,動作利落嫻熟,人未近,聲音已然傳遍在整座茶肆裏,這聲音如黃鶯鳴翠,引得更多人抬首望來。卻見兩個女子,一前一後急急奔來。

“來嘞!”馬上有人應聲而出,牽過那兩匹馬。

“熱死了,這什麼鬼地方鬼天氣?”前麵那名女子身著黃色錦裙,芙蓉麵上微暈紅潮一線,拂向桃腮紅,身材嬌小玲瓏,手持長鞭,此刻徑自用左手在頰邊扇著風,櫻唇微嘟,煞是可愛。後麵那名女子神色恭敬地緊跟其後,一看便知是主仆倆人。

主仆倆人一前一後走進茶肆,向四周瞄了一眼,黃裙女子忽的眼前一亮,毫無猶疑地走向正靜靜地飲著茶的女子,咧嘴一笑,“姐姐,我可以坐這裏嗎?”兩頰笑渦霞光蕩漾,甜美可愛。

“隨意。”女子手中斟茶動作未停,麵容依舊恬淡靜然,似有微微看了那黃裙女子一眼,又似沒有。

“我叫慕...慕汐兒,姐姐呢?”那自稱慕汐兒的女子一坐下來就直告姓名,雙眼晶亮如水,神采奕奕地看著對方,似乎已然忘記了酷熱引起的不適。慕汐兒也不知自己為什麼,一見麵,就喜歡上了對麵的女子,隻覺她淡如輕雲,素麵朝天,雪膚滲紅,讓人看著,就是舒服。

對,舒服,此刻正如一汪清泉漸漸冷卻自己因為酷熱引起的煩躁的心。

女子微微抬眼,淡淡地看了一眼慕汐兒,緩緩說道:“司馬疏音。”

此刻,茶肆裏有些喧嘩,所以這倆人的對話幾乎無人聽聞。而司馬疏音四個字一落,西邊角落裏一個微乎其微的喃喃聲響起,“司馬疏音。”緊接著,就是一個微不可聞的笑聲,帶著難以抑製的得意,原來她的名字叫:司馬...疏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