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暈過去了。
最後的意識是小狐把我扛上他的肩頭。
等再醒轉,我已在一輛馬車之上。
我沒有睜眼,但是從晃動的車身,馬夫的吆喝聲和馬蹄的踢踏聲上,判斷出我們正在山路上前行。
似乎下雨了。雨點打在車頂,嘭嘭作響。
我肯定是被人摟著的。
我能感覺到他的溫暖的懷和有力的臂膀。
我聞到清淡的香氣。
我不用睜眼,也知道他是溫小狐。
隻有他身上有那種新砍伐的木頭和花兒混和在一起的香氣。
與錦元帝身上春雨的清涼濕潤的氣息不同。
我緊閉著眼,慢慢找尋著自己的記憶。
我沒有死。我是被溫小狐從大殿裏扛了出來的。
奇怪,大殿不是反鎖了嗎?小狐是怎麼把我扛出來的呢?皇帝呢?皇帝又怎麼樣了?
我閉著呼吸,生怕被小狐發覺我已醒轉。
隻為著我們之間坦蕩的情懷早已煙消雲散,他是敵人呢。我的心意再不想讓他知道,我的生死也再與他無關。
隻是周身極痛。閉氣對我來說並不容易。
尤其是胸口,又悶又疼。
隻有一處是舒服的,就是後背。小狐的手貼在那裏。
於是後心有一股溫溫有暖流,洋洋舒適。
看得武俠書多了,我知道這是小狐再用內功為我療傷。
對他的行動,我一點也不感激。
因為他正是造成這一切後果的罪魁禍首。
我心安理得接受著他的內力。
有那股暖流支撐,我就可以繼續讓思緒遊走。
小狐助過我,小狐害過我,小狐又救了我。
他這究竟是唱的哪一出?
我遲鈍的大腦把這一句話反複想了三遍,而後,腦袋裏的弦砰地斷掉了。
這承認自己笨,不適合思考如此複雜的問題。
但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這隻狐狸把我玩弄於股掌間。
我想到了不久前,素兒抓到的那隻小蟲。小狐對我,一如瓶中之蟲,而他則是高邈的上帝,可以對我任意挑撥捉弄。
心酸湧動,一股熱浪直奔眼眶,但我記得以前我的主管在營銷訓練第一課時說過,隻在怯弱的人才在對手麵前哭泣,麵對敵人,一個勇者應該永葆笑容。
現在去痛哭這一切,無疑不是時候。當下要解決的問題,是如何從小狐的掌握間擺脫。
先假裝昏迷,然後相機行事,趁早從他這裏逃跑是為上策。
不如此,很可能會陷入他的下一個陰謀。
他把我帶出宮,無疑是我對他還有利用價值。
但誰又甘心被誰傻傻利用?
對,要相機出逃。
如逃跑不成,就趁他不備,與他拚個兩敗俱傷是中策。不行,就自裁了事,總之不能任他利用。
我是不會委曲求全的性格。前世因為脾氣倔,不知受了多少明傷暗箭。沒想到再活一世,我依舊不懂矮簷說賤話,屋低做小人的道理。
我閉著眼睛,等自認為把眼下的處境想通透了,也做出相應的對策了,才放輕鬆地讓自己睡去。
可能隻眯了一會兒眼,我感覺背後的那隻手沒了。
很快車門開了,涼風撲進來,同時撲進的還有低低的說話聲。
我小心地微微睜開眼。
看到車廂外一個人影,遞給小狐一樣東西。
像是藥丸,用白蠟封著。
那人在問:“她怎麼樣了?”
小狐說了聲:“氣息微弱,命懸一線。”
那人說:“如是這樣,此藥不可一次全服,恐藥勁剛猛,反倒要了她的性命。你分成兩次,讓她服下,應有些效果。還有,你真要把她獻給主上?”
小狐低聲說了句:“怎樣都行。”
而後他退進了車廂。
我急忙又把眼閉上。
小狐退回我身邊,依舊把我抱入懷中。開始用手指瓣我的嘴唇。
他的手指沾著著冰冷的雨水,在我唇間拂弄。
冷,直透入心的冷。但又有些癢,像一隻調皮的露珠在唇間滾動。
他這是要幹嗎?
喂我吃藥?
藥勁剛猛?應有效果?而後獻給主上?
我對適才施藥人的話進行了分析。
我不敢相信小狐會救我。
想小狐在慶禧殿的所作所為,想他對我翻手是雲,覆手是雨。
那麼,他此舉的唯一合理解釋就是在對我下毒。
藥丸的功效是讓人喪失理智吧?
他可能需要一個傀儡,來把假血煞的事業進行到底。雖然他這樣做的目的我不明了,但肯定是為了打擊錦元帝。
是以,他才沒有搞死無對證,沒有把我這個假血煞當場立斃,而是趁亂把我從慶禧殿帶出,他想把我做成一個扯線木偶,在錦朝的大舞台上,把他編導的血煞劇本唱好唱完,唱成絕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