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1 / 2)

這是一座巨大的地宮。

石室之多無可計數,中有巷道阡陌縱橫。

我的手在長滿苔蘚的石壁摸過。

它們將我的指肚染成幽暗的水綠色。

石室幽閉潮濕,我是鮮壓的活人罐頭,被生生閉絕其內,沒有可以出逃的通路。

我點一支煙。

濕腥味,苦澀味在室內嫋娜盤桓。

我新做了一盒煙。

沒有花瓣,就替用了苔蘚。還好煙絲和紙張還是有的。

這兩樣東西的提供,全賴一位叫非琴的女官。

是的,這所地宮,是一個失落的王國。這裏有嚴格的等級製度,這裏也有女官。

……

數十日前,是屍妖的一句且慢,讓我從裏住了下來。

但我再沒見過屍妖。

照顧我,給我解毒的,就是這位叫非琴的女官。

她說自己是侍藥人。

我想她所幹的工作,應該是相當於現代的護士吧。按醫生開出的處方,為病人配藥並侍候服用。

非琴很少與我說話。

且不識字。

我有好多問題,卻不能問她。

隻因為……我啞了。

自慶禧殿後,我再沒聽過自己的聲音。

雖然身體上的傷痕恢複的極快。

但有些痛卻浸在骨髓裏,如刺如楔,挑不出也拔不起了。

小狐那日與屍妖的對話,讓我在每個夜晚輾轉反複。

我身上的第二種毒,真的是皇帝下給我的嗎?

每想至此,都要擁被坐起,在心底大喝一聲,我不信!皇帝永不會如此對我。就像我永不會懷疑他,詆毀他一般。

皇帝也中了毒嗎?什麼時候毒發呢?他來秋水宮躲傷一事,也是怕人們發現他身中巨毒,從而引起朝庭的動亂吧?皇帝躲的是禦醫,又或者……他躲的是政敵的耳目,不軌者的刺探。

隻是好人應是不死的。我在內心祈求著皇帝能如我一般,最終平安脫險。

握緊拳頭躺下,把心思轉至小狐處,他竟是為了救我,才無可選擇地汙蔑了我。對於他的話,我願意完全地信過。隻為著恨一個人太痛苦呢。我恨過他了,也傷過他了,可是最終的結果卻是對他始終有柔軟的一麵。與恨相比,我寧願選擇甜蜜地相信。隻是他會來接我嗎?

小狐走時曾向我允諾,十天以後就來接我,可三十天過去了,他卻並沒有出現。

我細想當日屍妖說要救我時,小狐的表情。

很驚喜。

是的,他那時的手臂一直在顫抖。

他似乎是哭了。

有一滴淚水,從他的眼睛掉出,卻從我的臉龐滑落。

他在我耳邊輕聲說:“終於可以換回你的性命。”

但是那個時候我比他激動。

我用手使勁掐他,我不願,也不能留下。

但他還是說出要我等他十天的話。

他把我重放回那張狐皮時,我昏了過去。

我可以肯定的是,那次不是因為傷重,而是因為傷心和氣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