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已退?
我看腳下。
怪不是漩渦會不見。可不是麼,剛才已經及腰的水,不知何時已經退至小腿。
水勢已無,為虎作倀的漩渦趁機逃得無影無蹤。
“皇上?”我猶猶疑疑地叫:“河水退了。”
“對,所以,溫公子不見得會葬身內河。女官放心,等地道河水退盡,朕馬上派人搜索。”
“溫公子?”我拍拍腦袋,那個名字突然就變成一塊空白:“河水為什麼會退?”
皇帝擔憂地看我:“女官?”他用手輕撫著我的臉,近在咫尺的眼睛有憂鬱的渦流:“朕是誰?”
“是皇上。”
“那溫玉安是誰?”
我想了想:“很熟悉。一時想不起來了。皇上,你給我說說為什麼河水會退吧?”
他歎氣:“好。”
他說好,但其實什麼也沒跟我講。
我也沒有聽。
我隻是強自支撐著。
不讓自己落淚。
哭給誰看呢?
皇帝他身中巨毒,如果不吃掉我這個藥身,也是時日無多,難道要讓他來安慰我?
我說自己已經記不得了。是對他開懷了,但也吝嗇了。開懷是不想事務繁雜且時日無多的他擔心我。吝嗇是因為我的心已不願意對他說。
在生命的旅途,每個人都經受著自己的苦難。分享苦難與分享幸福一樣,隻能與最愛的人一起做。與他人,卻是無關的了。
我的眼睛盯著河水退去後,地板上漸漸露出的黝黑洞口,心裏直覺得是決別。
這感覺就像姐夫那日抱我在雪地行走時是一樣的。
神秘而漆黑的,有不同方向的風吹上我的頭。
那時刻,我感受到的是自己的死亡。而這刻,我感受到的是愛情之死。
我再不說溫小狐。皇帝也就不再提起。
秀朝和錦朝的將士們紛紛朝外走。
乾門雖然堵死,但那些河水退去的其他門路,還是可以出去的。
後來,我是怎樣被皇帝拉出地宮的呢?又是怎麼睡著的呢?這些我都記不太清。
再醒來時,已經是夜晚了。我似乎是在行營內。高叉的籬笆樁子上圍著牛皮的帳篷。抬首,可以看到從篷頂垂下的帳旗。
是繡著雙翼狻猊圖騰的錦字旗與悍龍盤飛的墨字旗。
是皇帝的行營。
我睡的是皇帝的軍床,前麵隔著一個小小的牛皮屏風。
“十弟,十二弟,你們這次事辦的好。”皇帝似乎正在議政。他的聲音自屏風前麵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