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雅、睿智、矍鑠、平易,魁梧的身軀熔鑄著戎馬倥傯的軍人氣質,論古道今的博學溢瀉著學者的才華,慈眉善目中又飽漾著長者風度,這便是筆者對著名書法家、僑眷黃河先生的深刻印象。
年逾古稀的黃河先生曾是我二十年前在空軍文化部工作時的老部長。彼此雖然是上下級,但他從來不發號施令和頤指氣使,當然也就更談不上盛氣淩人了。可是我們這些處長、幹事之類的下級對身為部長的頂頭上司非但沒有“目無尊長”,反而卻是由衷地敬佩。大凡有才華的領導並不是鋒芒畢露而是內方外圓。黃河先生是個才華橫溢者。
被稱之為“三八式”幹部的黃河先生不僅曾是部隊享有盛譽的作曲家,諸如《飛行員之歌》、歌劇音樂《董存瑞》、電影《女飛行員》的配樂等膾炙人口的音符都出自他那充滿激情的筆端,而且對書法也情有獨鍾。尤其是他從空軍文化部長的領導崗位上退下來後,擺脫了以往身不由己的繁忙事務,得以潛心研修書法藝術。
熟悉黃河先生的同誌都清楚,他自幼對書法就十分酷愛,先是苦習“柳、權”,後“師”從“二王”。不論是在硝煙彌漫的戰爭年代,還是擔任空軍文工團總團團長以至空軍文化部部長,隻要有空暇,他都揮毫不輟。退休後,時間可以自我支配了,他隨之便將對書法的愛好變成了傾心求索。
在黃河先生的書齋,除了四壁井然有序地掛著幾幅名人字畫外,一個最引人注目的所在是在東牆壁立的書櫥裏擺滿了書法專著和古今書法家的字帖,還有就是詩詞歌賦和文學名著。這些都是他反複吟讀的。他認為,書法作為一種藝術,就要給人以心靈的啟迪和美的享受,要引起觀賞者的共鳴。而要達到這種效果,作為一個書法家就要具備廣博的曆史知識、深厚的文學修養,還有一個重要的因素就是人格的力量和對人生的達觀。這是書法藝術的綜合基本功,是缺一而不足以“言筆墨”的。雖然書法的造型在紙上,而其神韻意趣和內涵底蘊卻是書法家胸襟、才學和聰睿的立體折射。
黃河先生正是源於對書法藝術深邃的頓悟,他創作的書法,既不悖傳統,又富有個性的魅力。他揮毫前不故作高深,落筆後不飾雕琢,而是筆隨意走,淋漓酣暢,出神入化,筆畫間澎湃著豁達的心胸和超越世俗的情愫,遠非一班時下標榜為“書家”的任筆為體、聚墨成形者可比。他的書法藝術,除在《人民日報》、《北京日報》等報刊發表外,還在澳大利亞及日本舉辦和參加畫展,連獲殊榮,其作品被海內外許多人士所珍藏。
如今,書畫藝術正在被銅臭氣所籠罩,黃河先生卻從不把自己的書法變成“有價證券”。不論書界同仁,還是故交舊知,隻要求索,他是有求必應。前不久,筆者到黃河先生寓所為餘主辦的《海內與海外》雜誌創刊五周年誌慶求取墨寶,恰逢他風塵仆仆地剛從外麵回來,一問,知道他是拜訪一位外地來京舉辦書畫展的老朋友去了。我曉得他患冠心病多年,建議改日再來造訪。他聞聽幽默地說:“不怕的,馬克思會寬限幾年再叫我去報到。”言畢,稍事休息,便運毫落筆寫下“異域同根”四個遒勁而行雲流水般的大字,極為灑脫和流暢,翰逸神飛。我正一個“好”字剛出口,電話鈴聲響了,他拿起聽筒交談幾句,最後問道:“寫副對聯,什麼時候要?好好。”他見我麵露猜測,微微一笑:“是幹休所的一個小戰士,過兩天要探家,叫我給他寫副對聯,說留給家裏過春節貼。”“怎麼,您的書法當過春節的對聯貼在門框上?”他又坦然一笑:“書法既是心靈的筆墨物化,又是情趣的歡暢宣泄,研習時要注重前者,送人時就屬於後者了。所以,不應該把書法看得那麼金貴,隻要有人喜歡,就足矣。”寥寥數語,化石點金般表達了他那超凡脫俗的高尚境界。
“書品即人品”。人品非同尋常的黃河先生,其創作的書品無疑是出類拔萃,別具一格。
1997.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