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之尊與一統天下的理念(1 / 3)

王學理

天帝之尊與一統天下的理念秦人在立國之前,從民間到官方,都是多神崇拜的。因此,祭祀對象也“雜”到上自天界的各種神靈,下至自然界的萬物鬼怪,以及自身的宗祖。

自秦襄公“攻戎救周,始列為諸侯”《史記·封禪書》。之後,出於政治的需要,把上帝視為君主的保護神,就開始了隆重的祭祀活動,曆世不絕。

盡管秦襄公給自己確立了最髙的“族神”之地位,但多帝、多地、多祀,仍是秦人祭祀“上帝”活動的一大特征。所以直至戰國初年,先後祭祀的上帝就有白帝、青帝、黃帝和炎帝(赤帝)等等。

陰陽五行學說,在戰國時期被政治化。人為的五“德”成了運動、替代的核心,出現了五德配五色、五方、五時的一套理論模式。而這些,從政治製度延及社會生活,成了一套人們的社會行為準則。在此,我們不可能用幾句話說清它涵蓋的所有內容。但從中抽繹出“五帝守五方”這一對搭配關係看,發現它不僅被秦人接受,而且還在演繹著新的內容。那麼,這中間的思想基礎、認識過程、追求的理想境界等問題,就不能不引起人們的深思。我想,如果把這些問題弄清楚了,對理解漢代郊祀製度應該說也是有幫助的。

一、宗祖神——白帝——在天界地位的確立

天,是中外一切原始先民普遍崇拜的神,秦人也不例外。他們經曆了夏、商、周三代的曆史變遷,社會地位從統治者上層的幫辦,下降到被歧視、壓抑的種族奴隸,遠徙隴東之後又過起耕牧兼營的生活。其受到生產水平低下的製約,自然災害對生存和生活的影響,很自然地把超人的支配力量、無形的主宰,幻化成至高無上並被人格化了的茫茫上蒼。

自非子在“汧渭之間”為周王養馬並取得成績,營秦邑號“秦嬴”起,秦人獲得了立身安命的契機。如果說秦仲為“大夫”,莊公為“西垂大夫”,是在周人“國難”時期使秦人獲得政治翻身的一個個台階的話,而“犬戎之亂”、結束西周的統治,則是秦襄公獲得立功建國的天賜良機。所以說,隻有在這個時候,秦襄公作為一方諸侯,不但獲得了資格,而且也真正有了以祭天這最具號召力的能力和條件。

《史記·秦本紀》載:“襄公於是始國,與諸侯通使聘享之禮。乃用駠駒、黃牛、羝羊各三,祠上帝西畤。”祭祀用牲之數,固然這些不合周禮的規定,但畢竟炫耀自己政治身份今非昔比的不凡。其所謂“西畤”,我們還隻能認為它是設在漢西縣的一處神壇。當然,這個叫法也並非它原來的稱呼。因為這一祭天的場所是由秦“國家”確立之後而固定化了的,所以後來司馬遷在表述時就釆用了能為人們所理解的這種叫法“西縣”是西漢時設立的縣,屬隴西郡。治所在今甘肅天水市西南。

至於用“西畤”來“祠白帝”的這一說法,則來自《史記·封禪書》的記載:“自以為主少皞之神,作西畤,祠白帝,……”。由此可見,秦襄公把自己的老祖先“少皞”推到了天帝的位置,使“白帝”成為親族頂禮膜拜的宗祖之神,從根本上就改變了過去那種籠統的、沒有實指的情況。而第一次在發源地的隴東為祖先建立國家祭壇,其政治用意也可說是不指自明的。那麼,把“作西畤,祠白帝”作為團結內部、協調政教關係的教育基地,也充分顯示了秦襄公把“國之大事,在祀與戎”這一職能放在立國後的重要位置上來。

白帝已定,立畤祭天,是秦人把祭祖和郊祀結合的最高表現。使自己的宗祖神居於天帝中的正統地位,由此的供奉就貫徹始終。自秦襄公立“西畤”開始,後有秦文公在汧渭之會立“鄜畤”、秦獻公在櫟陽置“畦畤”等等,其祭祀對象無一不是白帝。至於西畤、鄜畤和畦畤等名稱,在功能上並沒有什麼不同。我們也沒有深究的必要,隻能認為是隨著秦都的遷徙而取設畤所在地的名稱罷了。那麼,從秦襄公置西畤起,到秦獻公設畦畤,前後跨越400多年時間。秦祭祀自己的宗祖神——白帝——始終未變,我們從中也看不出這個“白帝”能同“西方之主”有什麼聯係?

當然,秦人除了自己的宗祖神之外,祭天帝的名目也隨時隨地的在增加。據《史記·封禪書》載,在秦文公未作“鄜畤”之前,雍地的吳陽就有“武畤”,雍東就有“好畤”。大概是這些祭壇設施因為年久失修,無人問津也就統統“皆廢無祠”了。但在秦遷都雍之後僅過了四年,宣公於公元前674年在渭河之南設置了“密畤”,用以祭青帝。公元前422年,靈公於吳陽之地設了“吳陽上畤”祭黃帝,設了“下畤”祭炎帝。這比上距立“密畤”的時間,相隔了252年;比立“鄜畤”時晚了332年,比立“西畤”晚了近350年。我們若從都城地域諸畤遍設的情況看,算上“鄜畤”,雖然這幾處畤地分別在渭河南北,但畢竟都距雍不遠。況且其中大多數的畤地還設在原上,這是因為當時選址的標準就是“自古以雍州積髙,神明之隩”。古人以為,神仙喜歡居住在地勢積髙之處。而今鳳翔縣的“南原”正符合這一條件。在這裏,除過渭河南的“密畤”外,“鄜畤”和吳陽的上下畤都位於原上,所以後來這裏就有了“三畤原”的稱呼“三畤原”橫亙在渭河以北至北山之間的地段上,西起汧河左岸,東到漆水河(中亭川),跨越鳳翔、寶雞、扶風、武功等縣。我們平常把鳳翔南的原地稱作“三畤原”,顯然是狹義的稱呼。不過,有一點還需明白。在這裏秦人除了自己的宗祖神少昊為白帝之外,還出現了青帝、黃帝和炎帝。如按東方色青,則青帝即是太昊。但太昊和少昊都屬於東夷集團的首領,均以“皞”為氏。因為都是秦的遠祖,因此也給予封號。雖然時、空距離很大,出自“政治需要”,融為一體,總是“可以理解”的。一時間出現“立畤郊上帝,諸神祠皆聚”的局麵,仍然具有“雜祠”的特征。這種情況說明,被“人格化”了的天帝,從籠統的一般概念開始走向“多帝”的具體化。也就是說,為天帝一統的那個“神界”被突破了,而被“神格化”了的曆史人物擠了進來。但有另外一點也需明白,盡管四天帝已經具備,但畢竟還沒有同天地的“五方”發生對應。所以,我們不能不承認這樣一個事實,就是“重實用”的秦人,在周的故地上雖然早就接受了周文化的影響,但隻有進入戰國時期才真正觸及到了周文化的源頭——炎黃文化。那麼,他就會以秦為本體,用傳統的處事方式,對外來事物所具有的包容精神,很快地做出了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