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之尊與一統天下的理念(2 / 3)

二、神化炎、黃,推行耕戰

黃帝和炎帝,是同時又幾乎是同地進入秦人的祭天禮儀之中的,而且又各有專祀——上畤和下畤。這是非常有意思而又有意義的曆史現象,其中隱含了炎黃文化的外擴、秦文化形成的軌跡,也就是農業文明內部的衝突與重組等一係列問題。

炎黃故事,荒遠渺茫。兩千多年前的司馬遷,麵對欲梳理又繁亂的材料和傳說,在作《五帝本紀》時也發出了“學者多稱五帝,尚矣。然《尚書》獨載堯以來,而百家言黃帝,其文不雅馴,縉紳先生難言之”的感慨。但他還是肯定了黃帝屬於神農氏的繼承者和取代者這一曆史順序。炎、黃同時,“炎帝欲侵淩諸侯”,於是爆發了氏族部落之間兼並、組合的“阪泉之戰”。《國語·晉語四》裏,載有季子對重耳說的一段話:“昔少典娶於有蟲喬氏,生黃帝、炎帝。黃帝以姬水成,炎帝以薑水成。成而異德,故黃帝為姬,炎帝為薑。二帝用師,以相濟也”。他把二人說成是弟兄。但據徐旭生研究認為:“少典生黃帝、炎帝,是說後麵這兩個氏族由少典氏族分出,不是說這兩位帝是少典的兒子”徐旭生:《中國古史的傳說時代》,科學出版社1960年版。此說有道理,因為神農氏炎帝傳八代約500年,才是榆罔。而榆罔被黃帝打敗,顯然兩人並非同胞弟兄!當然,在沒有更早又可信史料的情況下,我們隻有信從太史公觀點並釆用了的此一史冊。那麼,在探討秦人同炎黃的關係時,就不能不首先提出:炎、黃發源地的“姬”和“薑”這兩條古水,還存在不?如有,又相當今天的哪條河流?

《水經·渭水注》:“岐水又東,逕薑氏城南,為薑水”。很明白,渭水支流之一的岐水,經過薑氏城南之後的一段,即是薑水。據多年來多位學者的論證,取得了“薑水不在渭河之南而在渭北”的共識,從而否定了今寶雞市渭濱區的清薑河、薑城堡的附會。有說岐水、薑水實即今岐山縣橫水河彙合雍水後東南流的後河或湋河,此意見頗具說服力劉宏斌:《岐水、薑水與薑氏城》,寶雞市社科聯編:《薑炎文化論》,三秦出版社2001年版。更有先生考定,薑水在岐山、扶風兩縣交界處原雍水旁的畤溝河下遊李仲操:《薑水辨》,寶雞市社科聯編:《薑炎文化論》,三秦出版社2001年版。當然,在這一不算過大的區域裏,無論是一條河的兩段流程,或者是並行的兩條河流,但都應是炎帝出生並成業的地方。如有實證材料而不具排他性,指明某地就是炎帝的誕生地最好。否則,就沒有計較的必要。

關於黃帝的出生地,也有多種說法,又極其分散。文獻記載中的不同,理解有別,當然使結論南轅北轍前有晉人皇甫謐既倡山東“壽丘說”,又主張河南“新鄭說”(晉皇甫謐),而北魏酈道元則有“天水軒轅穀說”等,後世學者也多循此導引,踵事生華,以致陷入不能自圓其說的境地。把出生、成長和居地分開,這在交通不發達的古代是很難辦到的。至於說,這是作者有意把黃帝一生幾個關鍵時期選出來放入一個句子中的說法,也是難於成立的。如果我們縮小查找範圍,用曆史地理學的方法查考姬水的所在,則不失其為一種有效的途徑。據何光嶽先生研究,“黃帝生於姬水,姬水即岐山下的岐水。因姬與岐同音相通,姬薑二水相鄰”何光嶽:《炎黃源流史》,江西教育出版社1992年版。這個說法,較為合理。不可想象的是,在交通不便、生存環境惡劣的原始社會,有蟲喬氏之女生下兩子竟能分隔千裏而各為氏族?若在一個地域的兩地,各自發展,那絕對是合乎情理的。所以,炎、黃二帝發源於關中渭河流域的黃土地帶,創造出人們賴以生存繁衍的農業文明,自然成了後世緬懷的先哲。

我們隻有揩去曆史演變中的一層層塗彩,才能恢複事物的本來麵目!

當秦人越過隴山東進關中之後,在周的故地上早有神農氏、軒轅氏的故事廣為流傳。但此時,對這兩位“人文始祖”稱“帝”了沒有?現在看來還沒有。秦穆公病臥五天,人事不省。當他睜開眼睛時,說自己“夢見上帝”。還說上帝命他“平晉亂”《史記·封禪書》。當然,他的話被史官記錄下來入了檔案。這個時間,上距宣公作“密畤”隻有14年。可見這時的“上帝”還不是炎、黃這些具體化了的“帝”,而是神界那位最高的主宰。“帝”,在古代指的是天神。顧頡剛先生舉例說明,“帝”與“天”是可通用的同紐字。換言之,“天”即是帝,“帝”即天顧頡剛:《史林雜識初編》,中華書局1977年版。因為帝在天上,所以也可稱作“上帝”。

至於把“帝”作為最高君王的稱呼,那時間要晚得多,而且最早還屬於對所崩之王上的尊稱。秦靈公於公元前422年在雍都的吳陽一地,分別設立了上、下兩畤,應該說是除自己的宗祖少昊為“白帝”之外,第一次把黃帝和炎帝推上了天帝的寶座。兩位曆史人物被同時、同地的享有專祀,其內在的動因是什麼?同秦國的政治生活有什麼樣的關聯?……

由秦國當時的政治、軍事形勢觀察,在意識形態領域裏來看精神建設,我以為以下幾方麵似乎可以成為問題研究的切入點:

1.需要進一步發揚開拓進取的奮鬥精神

炎帝和黃帝,在開辟草萊、種植五穀、驅趕野獸,為生存而搏擊自然;在社會分化、部落爭戰,為維持新秩序而“修德振兵”,武裝統一。總之,他們所領導的部族在告別野蠻、邁入文明的曆史時期形成了“炎黃精神”。其恩澤、其影響,不僅普及當時的中華大地,而且在發源地的關中,更為濃烈。那麼,這種精神文化的穿透力必然地又直接地觸及到秦人敏感的神經。因此,秦靈公設畤祭祀炎、黃,顯然具有直接的價值取向。

秦自襄公建國到靈公即位時,已經傳世17代,長達350多年。為開拓疆土、霸西戎解除了後顧之憂,而伐魏國、戰河西則在於謀求“以河為界”。不過,近期的目標是,首先鞏固關內,然後再謀東進。為了占有“河西地”,秦與三晉爭戰了百年之久。但至靈公時,黃河西岸仍有魏國的軍事據點。為了牢固地控製“河西地”,還需要秦國上上下下發揚開拓進取的“炎黃精神”。秦靈公是在朝廷內亂中即位的,當權力鞏固後的第六年即向魏國開戰。公元前419年,魏在黃河西岸築少梁城(今陝西韓城市南),秦起兵奪回了這一軍事據點。隨之,在西岸築起一道防魏的長城,還在籍姑(今陝西韓城市北的北潘莊附近)建起扼守黃河的要塞《史記·秦本紀》。可以看出,這些涉及秦國前途的軍事行動,都同通過祭祖來統一力量、團結內部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