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兄弟(3)(1 / 3)

多爾袞聞言大吃一驚,急忙跪下道:"汗王言重了,臣弟絕無此意。"

"不要撒謊了,"皇太極冷冷地說,"我與你實有不共戴天之大仇,你母親陪父皇殉葬,相當於死在了我們幾個人的手上,你心中憤恨,從無止歇。我還清楚地記得,有一天你與多鐸進帳見我,你們兄弟兩人身藏短刀,要不是我的侍衛防護嚴密,我也許當時就遭了你們的毒手。"

多爾袞磕頭如搗蒜,道:"汗王明鑒,我與多鐸對汗王敬重有加,絕無此意,從無此心。"

皇太極道:"你也不必如此害怕,我說這些隻是想告訴你,現在這裏隻有你和我,沒我的吩咐,沒人敢進來,這裏還到處都是稱手的兵器,你現在要殺我,正是最好的時機。"

多爾袞磕頭道:"汗王戲言,臣弟豈敢有此心?"

皇太極道:"有沒有這個心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要殺我,實在沒有比此時更好的機會了。這是你唯一的報仇機會,錯過了,就不會再有。我要是你,就會賭一下。而且――"他意味深長、語言輕蔑地看著多爾袞說,"我相信你是殺不了我的。你可以隨便挑選兵器,但是對付你,我隻要空手就行。因為我相信,你並不是一個巴圖魯,你隻是一個沒有膽量的懦夫,和你死去的母親一樣。"

多爾袞聞言臉上的肌肉突突地抽動,冷冷地道:"死者已矣,請汗王慎言。"

皇太極冷笑道:"那好啊。揀一件兵器吧,讓我看看什麼叫真正的巴圖魯?今天你殺不了我,我就會殺你,你我兩人,隻能有一個活著走出這間屋子,我再說一次,你想報仇,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你賭不賭?"

多爾袞麵無懼色地望著皇太極。兩人的目光對視,誰也沒有說一句話,時間仿佛凝固靜止了一般,在長久的對峙中,雙方的目光已經交鋒了幾個來回。

終於,多爾袞打破了這死一樣的沉默。

"我賭。"他說。

多爾袞背對著皇太極,站在兵器架旁,平心靜氣,思索著應該選擇什麼樣的武器對抗皇太極。

他首先考慮了一下長槍,但是馬上又否決這一想法。皇太極連年征戰,使用長兵器十分順手,自己與他比長兵器,是一點便宜也占不了的。

他的目光順著哨棍、狼牙棒、流星錘、戟、長刀等長重兵器滑過去,最後落在了一件武器上。

他緩緩地走上前去,從兵器架上拿起一把劍。

皇太極微微點頭道:"你還算聰明。"

多爾袞將劍從鞘中抽出來,"嗆啷"一聲一道寒光在手中一閃,這還是一把好劍,光芒閃耀間,讓整個屋子都亮了起來。

多爾袞看著這把劍,手微微發抖,他知道,這一抽劍,已經把自己逼上了絕路,不論輸贏勝負,隻有背水一戰了。

皇太極怒道:"轉過身來,還不動手。"

多爾袞慢慢地將身子轉過來,將劍平舉於胸前,道:"汗兄,你何必執意相逼?"

皇太極咆哮一聲:"你不是一直想戰勝我嗎?膽小鬼,有膽子就上來!"

多爾袞道:"得罪了!"疾步向前,寒光自手中劃出一個弧度,劍直指皇太極的咽喉。

皇太極看著劍直向自己刺來,連一點閃避的動作都沒有,竟反而向前大步跨出,隻聽"當"的一聲,多爾袞的劍突然在他的頸項前停住,再也不能前進。原來是皇太極用兩根手指夾住了他的劍尖。

皇太極冷笑道:"你這點力氣連吃奶都不夠!"兩指一扭,一股大力之下,劍尖折為兩斷,多爾袞隻覺得虎口發麻,手中的殘劍竟然握不住,脫手而落。

多爾袞臉色羞紅,默默地走到兵器架前,取出一把刀。

這是一把雙刃大砍刀,屬於腰刀的一種,刀鋒銳利,刀身卻極厚,羸弱的多爾袞拿著這一把大砍刀,不怎麼般配。多爾袞凝視著這刀片刻,突然向前一步,一刀砍向皇太極腰間。

皇太極身形一扭一挪,也不見他怎麼動作,這一刀就劈了空,皇太極反身上來,一腳踢向多爾袞胸口。他的速度好快,多爾袞根本就來不及抽刀自保,隻得後退著閃避,皇太極欺身上來,一掌橫劈向多爾袞持刀的小臂,他來的速度快,角度又狠,多爾袞根本無法抵擋,於是也幹脆舉拳打向他麵門,沒想到皇太極這一招竟然是詐,沒等他的拳擊到,身子飛快移動,竟轉到了他的身後,多爾袞隻覺腰上一緊,皇太極一隻手已經按住了他的腰,另一隻手抓住他後頸,一聲怒喝,將他的整個身子舉過頭頂,用力往地下一擲。

這是蒙古人的摔跤之技,皇太極在間不容發的時間使出來,一氣嗬成,妙到巔峰,多爾袞空有一刀在手,一點用處也沒有,眼看著身體就要落地,刀還拿在手中,恐怕落地時會傷了自己,多爾袞無奈,隻得棄刀,刀剛脫手,身子也重重地摔在了青磚之上,皇太極的腳隨後跟上,對準多爾袞麵門,向下一踩。多爾袞躲閃不及,隻得閉目待死,但臉上卻什麼痛感也沒有,睜開眼睛,卻見皇太極的靴底正懸於自己的臉的上空,沒有落下來。

皇太極道:"我一腳下來,你的命就沒了,但我現在不殺你。你起來,換一件兵器,再戰!"

多爾袞搖頭道:"沒用了,我再換十件兵器也打不過你。我認輸。"皇太極搖搖頭,將腳從他臉上挪開。多爾袞爬起來,跪倒在地,說:"臣弟請一死,請汗王恩準。"

皇太極道:"你先起來說話。"多爾袞道:"汗王不處罰,臣弟就不起了。"

皇太極歎口氣,過來拉多爾袞道:"讓你起你就起,?唆什麼?"他的手拉住多爾袞的胳膊,用力向上一拉。

多爾袞趁勢站起,反手一抓,左手抓住了皇太極的手腕,另一隻手裏突然多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直刺向皇太極胸口。

這一下突變,大大出人意料。多爾袞誌在一擊,來勢迅猛,皇太極也沒想到他會來這一手,眼見著刀鋒已經貼上心口,自己的右手又被多爾袞握住,幾乎沒有阻擋的時間。

在這刻不容緩之刻,皇太極一聲怒喝,左臂向上一揚,小臂擊打在多爾袞持刀的右臂肘部關節,多爾袞的胳膊一麻,刀險些脫手,這一刀失去了準頭,正刺在皇太極心口之上麵兩寸,就在這驚鴻一瞥間,皇太極空著的左手如閃電一般襲出,扼住了多爾袞的咽喉。多爾袞呼吸阻礙,全身無力,那刀雖然刺進皇太極身體,但隻觸及皮毛,就再也深入不了。

皇太極怒道:"你竟敢暗算我!"多爾袞被扼住咽喉,喘息困難,悶著聲音說道:"你殺我母親,不容我兄弟,遲早是死,現在就下手吧――"拚力說了幾句,皇太極手勁加大,他就再也說不下去。

皇太極瞪視著他,手上不斷加力,多爾袞臉漲得發紫,已經漸漸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片刻之後,皇太極手突然一鬆,離開他的咽喉。多爾袞從鬼門關走了一圈,意外脫險,來不及想清這是為什麼,隻忙著大口喘氣,慘白著臉色,半晌也說不出話來。

皇太極長歎一聲,望著多爾袞,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非常複雜,突然間,眼中竟然流下兩行清淚。

多爾袞已經完全恢複了,原以為皇太極會非常暴怒,見他竟然落淚,一時不知就裏。

皇太極哽咽著說:"十四弟,你我雖非一母所生,但卻是親兄弟啊,難道直至今日,你還認為我想要害你嗎?"

這番話滿含深情,沒有一絲偽裝,多爾袞聽了心中一動,一時竟也不知說什麼好。

皇太極道:"你嘴上不言,但我知道你心裏想的是什麼。你的名字叫做獾子,果然狡詐,你將短刀帶在身上形影不離,時刻想著的,就是取我性命為你母親報仇,對不對?"

多爾袞沒有說話。皇太極看了看胸前,那把刀還插在身上,血洇濕了衣襟。皇太極伸手將那柄刀拔出來,扔在地上,血跡在胸前擴大了一片。

"你今天刺了我一刀,是否能消除你心頭的仇恨?"皇太極厲聲問道。

多爾袞跪下,道:"汗兄,臣弟罪該萬死,但母親待我恩重如山,從未敢忘懷。"

"我理解你的感情,換作是我,也會如此。"皇太極道,"但你可曾想過,我與你母親又有何仇何怨?如果我真的視你們為敵,你和你的兄弟阿濟格、多鐸我早就斬草除根,現在我給了你們三人多少個牛錄,多少馬匹,多少俸銀,你們都是實打實的貝勒爺,我若防你,會這麼做嗎?"

多爾袞叩頭如搗蒜:"汗兄大德大量,我們兄弟感激不盡,但我母親何罪之有,如此冤死,若就此渾渾噩噩,她地下有知也會怪我們不孝。"

"你母親沒有罪,是的,但是她必須死。"皇太極森然地說道,"她死了,你三兄弟痛不欲生,但若她不死,那我們大金王國就要內亂不休,痛不欲生的就不隻你們三人,為大局而死,為父汗殉葬,她死得其所。"

皇太極情緒激憤起來,胸口的血塊越來越大,多爾袞不忍道:"汗王,請允許臣弟叫人進來,為你包紮傷口。"

"不用了,隻劃破了點皮,你的刀是傷不了我的。"皇太極搖搖頭,又道,"你想傷我,你沒有那個實力。這就如同我大金王國,想要取大明天下,也沒有這個實力一樣。父汗逝世之前,深為之而憂慮,我也多次想過這個問題。漢人聰慧強悍,在如此局麵下,咱大金王國風雨飄搖,走錯一步就是滿盤皆輸,你母親倚仗父親寵愛,一心想扶你兄弟倆上位,父汗死時,你年不過十四,多鐸不過十一歲,以你們的年紀,能當得了什麼大任?這必然是你母親在幕後操縱,如此下來,人心不服,內亂必起,咱大金就會陷入爭權奪勢內訌不斷的局麵中,你母親不死,內亂不止,興國大業,從何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