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信仰、罪惡、誘惑和純潔,更多的是苦難的俄羅斯。它寫了人心深處最隱秘的東西。
他擺手,沒用。說這個有什麼用?活著已經不錯了,說別的沒用。
啤酒、白酒、香腸、燒雞、盒飯啊……推車賣食品的人過來了。
我買一個盒飯。他說。
把盒飯給我,過道對麵一個壯漢說。
賣盒飯的停下小推車,說就剩一個盒飯了,你們倆誰要?
我的鄰居說,我先要的盒飯。
壯漢站起身,把盒飯拿走,說,別跟我扯這個,你還想搶啊?
他懵了,說,你這不是不講理嗎?
壯漢不知哪來的火,“啪”地把盒飯摔桌子上,臉紫紅,講什麼理?檢票時候你就說時間不夠了,占大夥便宜。這火車定點開車,加塞有什麼用?你時間比別人多了嗎?
你……,我對麵的患者站起來,臉白了,說不出話,他沒想到對方拿他加塞來說事。他哆嗦著,說盒飯歸你。
什麼歸你不歸你?壯漢把盒飯又摔了一下,他身體約有100公斤,臉上盡是筋包。
我說,都消消氣。
驢,他低頭說。
壯漢耳朵真尖,他騰地站起來,你說誰驢?說著把盒飯摔過來,但盒飯摔在我左邊穿毛衣的乘客身上。
這乘客用手抹臉上的米粒和粉條,手指胖子,你他媽找死啊?一通大罵。壯漢很奇怪地不敢出聲,頹坐於座。
罵他的乘客很魁梧,年輕,表情裏帶著冷靜的凶狠,好像隨時可以捏死壯漢。
忽然,壯漢從座上出溜下去,臉對著地板。這個情景挺滑稽,像裝的。接著,他開始嘔吐,吐出許多白沫。
找醫生!不知誰喊了一聲。乘務員跑過來,然後廣播找醫生。一幫人把壯漢抬到了臥鋪車廂,才幾分鍾,他下垂的雙手已成紫黑色。
痛罵壯漢的乘客繼續在衣服裏、肚子上挑粉條、芹菜和米粒,臉上仍有怒氣。“時間不夠”的人木然看窗外。
這場突如其來的爭鬥結束了,沒人說話,車輪咣當咣當響。
車停在了一個什麼站,站台的燈已經亮了。
火車再次開動時,一個人走過來幾乎興奮地說,剛才那個胖子死了,腦溢血。
啊?大夥吃驚。
真的,這人指窗外,抬下去了。
我身邊的乘客愣一下,拎起包離開了座位。癌症患者驚訝地問我,他死了嗎?
我說抬下去了。
他迷惑不解,死了?一點預兆都沒有啊。他拿出另一個藥盒,揀幾片藥丟嘴裏,喝水衝下去。又說,到底怎麼回事?
車輪咣當咣當,沒人回答他,好像在想各自手裏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