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海拉爾坐火車往赤峰趕,航班因為雷電天氣被取消了。晚6點多,我坐在火車臥鋪過道的邊座上。
開車,我麵前有兩個人。一邊臥鋪坐著30多歲穿大褲衩的男人,麵有呆相。他雙手按著光溜溜的膝蓋,看對麵坐著的女人撫弄一隻狐狸皮筒子。女人約40歲,穿長裙、戴棕色假發(發際露出真黑發)。她用胳膊托著一隻白色的芬蘭狐皮筒,用手撫毛,往狐毛吹氣,然後端到眼前看。
她的動作把對麵男人看愣了,我看他的表情越發癡呆,眼裏都沒神了。
“大姐”,男的說:“我給你10塊錢,別擺弄這個狐狸皮筒子行不?”
女的吃驚地看他一眼,說“20”。
男子從褲衩兜往外掏錢。
“哎”,女的說“誰要你錢。我擺弄狐狸皮筒子礙你啥事?”
“唉”男的痛苦地擠眼。“你理解不了我呀。世上的玩意兒,看看原子彈都沒事,我就怕看狐狸呀。”
“咋的啦?”
“大姐,心潮澎湃啊。”男的說“你收起來我告訴你咋回事。錢還要不?不要了,過一會兒我給你買瓶汽水。”
男的看女的把狐狸皮筒子塞進提包放在行李架上,拍一下大腿說:“你們可是太不了解狐狸啦,它老人家不得了哇。08年,我上莫力達瓦旅遊,在一個鎮上發現一家養狐狸的。那個鎮周圍都是樹,還有山上下來的河,老鄉說他們那兒熊成災了。熊上玉米地劈哩叭拉禍害一氣啥事沒有,人要打熊就犯法。我們是個旅遊團,一起上車,一起吃飯,一起參觀。大夥去了這個狐狸養殖場,看小狐狸在籠子裏出溜出溜轉。夏天,它脊背毛是黑的,冬天變白。狐狸籠子不能大,剛剛轉過身正好,要不它就踡著不動彈了。大夥誰也沒買這家的狐狸皮筒子,養殖場老板生氣了,說你們趕緊走吧,別給狐狸嚇著。我當時不樂意了,說我們沾一身躁氣還沒跟你說呢,攆啥?我說這話也多餘,中午喝了點酒就把握不住自己了。老板拽我脖領子給我拽到了屋外。我一看把我新買的T恤衫都拽壞了,就照他肚子給他一拳。他抬腳踢在我腿上。這時候,導遊把我倆拉開了。我回到鎮裏招待所,一撩褲子,腿給踢青了。我越想越憋氣,打上出租車就到了狐狸養殖場。”
男的說著,掏出一大塊毛巾擦腋下的汗,說:“那都晚上10點多了,況且晚飯我又喝了不少酒。這個養殖場沒養狗,不知咋回事。要有狗我就沒法下手了。你說咋的?我把20多個狐狸籠子的鐵絲全給解開了,我把狐狸全解放了。那家夥,狐狸嗖嗖下地溜了,在月亮地,一條一條沒影了,跟魚進水裏一樣。我把籠子裏的狐狸全放盡了,咋的?誰能把我咋的?我在月亮地還站了一會兒,想唱一首跟狐狸有關的歌。一想,這輩子沒學過狐狸的歌,我就走了。出了養殖場,見到一片玉米地,不對,這不是我來的道。又走,見一片瓜地,吃了一個西瓜,沒熟。再往前走就迷路了,酒勁兒也上來了。反正就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走到哪兒都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