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 兩個人遙遙而笑(1 / 1)

跑完步的人愛站在操場上呆望,叉著腰,汗珠兒從前胸和後脊梁溝滾滾而下。這是累的,而非思考。有一次,我在這樣呆望的時候,見一位女大學生從林蔭道走來。她拎一個坐墊,拿幾本書。現在是早上7:40,上課去。走著,她突然笑起來,用拳擋著嘴,慢慢蹲下。笑夠了,女大學生站起來,四外看看,甩長發,轉身回去了。

我在清晨看到這一幕,覺得好極了。那張清純可愛的臉突然笑起來,讓人想與之分享。這是一個人的幽默,它往往是由自己的錯誤構成的。譬如放在床單上的冰淇淋忘記吃掉,要化了;上英語課卻忘記帶英語課本了;應該去東樓階梯教室卻走到了西樓跟前。

這些事都好笑。小錯誤所暴露出的自己的愚蠢,人常用歡喜的態度對待它,如麵對幽默。但這些事換到別人身上,引起的就是憤怒。如果上英語課,你請別人把自己的課本捎來,而他捎來的是哲學課本時,誰都會生氣,覺得此人太不負責了。而我們自己犯了同樣的錯誤,卻覺得幽默,甚至妙不可言。

然而這樣的幽默你說給別人聽,對方會淡然,不知道哪裏可笑。

這是三種不同的態度。

我猜不出女大學生為什麼而笑,但我也笑起來,因為看到了女孩子無端的笑。而她笑的理由是獨有的,仿佛比我們多出一樣好東西。而她笑過之後,四外打量,害怕別人發現她的笑。羞澀之後,又笑起來,可見她那件事實在太可笑了。而這神態尤其讓我發笑。

這樣,某日早晨在大學的校園裏,有兩個人遙遙地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