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雙假肢(2 / 3)

少女“船員”見白蕾不肯就範,馬上變了臉,幾個人對白蕾一陣拳打腳踢,打得她死去活來,接著又把她一絲不掛地綁在船欄杆上,任海浪衝擊她的胴體。這時,克格勃頭子哈巴羅夫斯基少校出現了。他親自為白蕾解了綁,喝退了撒潑的少女“船員”,把白蕾請進自己的臥室。哈巴羅斯斯克少校對白蕾曉以利害,循循善誘,並保證絕對保密,使白蕾茅塞頓開,決定投入蘇聯克格勃的懷抱,成為克格勃與國民黨梅花黨的雙重間諜。哈巴羅夫斯基與白蕾簽訂合同:白蕾每向克格勃提供一個重要情報,便會得到酬金十萬美元。哈巴羅夫斯基還對白蕾交代了聯係辦法和聯係暗號。

白蕾受台灣梅花黨總部的派遣,以旅遊者身份潛入大陸,到大連市與潛伏在那裏的黃櫨接頭,準備攜帶黃櫨竊取的核潛艇設計圖混出大陸。誰知黃櫨不願再在大陸過擔驚受怕的生活,想獨自混出大陸,到台灣報功。雙方發生了爭執,一怒之下,白蕾害死了黃櫨,製造了三角戀愛的假象。

白蕾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晚上。

大連市的夜,幽靜極了。

天上的流星偶爾拖著長長的尾巴,無聲無息地從夜空墜落;迷人的月亮,擁抱著城市的大海,溫柔,慈祥;夜風像個俏皮的姑娘,搖碎了天上的月光,搖碎了天上的繁星。在燈光和月光的映照下,大海撒出一把把閃光的碎銀,亮得刺眼。幾隻海鷗仿佛並不困倦,追逐著海麵的碎銀,偶爾掀起的浪花微笑著嘲弄著它們的雙翼……

老虎灘公園裏,死一般的沉寂。這個公園非常小,即使是步履蹣跚的老人,也花不了一個小時就能轉它一周。公園裏有一個土丘,丘頂有個八角木亭,丘上栽滿了怪石、花草和翠竹。丘下有一簇簇丁香和灌木,此時正是翠綠成蔭,野香四溢。因為這公園的東麵便是一望無際的大海,海邊有一怪石仿佛一隻猛虎,躍躍欲試,故稱為老虎灘公園。

白蕾如約已悄悄潛伏在假山的山洞裏,這時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一個年輕的女人穿著淺粉色連衣裙,領口繡著小碎花,她瓜子型的臉龐,白像透明,像剛剛出水的嫩藕,她長著一頭烏黑透亮的卷發。

正是黃櫨。她現在的名字叫莊美美,是歸國華僑,是本市二中的音樂教師,謊稱父母是新加坡的僑商,自小在新加坡長大,三年前來大連投奔舅舅。舅舅李員是市政協常委,兩年前病故,以後莊美美便獨自生活。黃櫨是梅花黨頭子黃飛虎的大女兒,是黃妃的姐姐。她起初在中緬邊境的梅花黨特訓學校擔任教務長,主持培訓特務的工作。在黃櫨的努力工作下,一批批特務學員畢業後被派往世界各地。以後梅花黨黃飛虎係統決定派她潛入大陸工作,成為除白薇以外的又一個梅花特務組織。黃櫨化名莊美美,並忍痛剜掉了一隻眼睛,以裝置微型照相機。她以歸國華僑的身份在大連市定居,展開一係列特務活動,直到被白蕾殺害。

白蕾看清楚是黃櫨,便走了出來。

兩個人早就熟悉,黃櫨見四外無人,驚喜地說:“小蕾,見到你好高興,可悶死我了。”

白蕾說:“你比以前瘦了,東西帶來了嗎?”

黃櫨點點頭,小聲說:“我不願再在大陸呆下去了,你帶我出境吧。”說完,眼圈一紅。

白蕾埋怨道:“你忘記黨的紀律了嗎?忍著點,耐心等著美國人動作,蔣總統反攻大陸。”

“屁話!這都是瞎忽悠,根本不可能,現在大陸又有了原子彈,美國人也得掂量掂量。你要不帶我出境,我就自己出境,中緬邊境有缺口。”黃櫨說著,拂了一下亂發。

白蕾說:“小櫨,東西放在哪兒了?”

“我不告訴你。”黃櫨假裝生氣地往後退了一步。

白蕾笑著逼近黃櫨,說:“你不告訴我,我也猜得八九不離十,還不是藏在女人的那個小孔裏……”說著,伸手去掀黃櫨的裙子。

黃櫨又往後退了幾步,說:“你是知道我的脾氣,我不會給你。你趕快找到你二姐,她和三號通著,三號是通天人物,他有辦法讓我出境……”

白蕾見黃櫨一副認真的模樣,於是問道:“你真的不給?!”

“不給!”黃櫨堅決地說。

“你真的不遵守黨的紀律?!”

“你們在海外吃香的喝辣的,留下我在這裏受苦,整天擔驚受怕,盡做惡夢。為了弄到這情報,不惜苦肉汁,跟一個渾身海腥味的窮小子鬼混,你說有什麼意義?!”說著,她拾起一片掉在肩頭上的落葉,歎了一口氣說:“這就是你青春的殘骸!”

白蕾見黃櫨不肯交出情報,看到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心急如焚,頓時起了殺機。

“任何人不能違背黨的意誌,違者格殺勿論!”這是梅花黨的黨訓之一。

“你看,那邊有人來了……”白蕾用手一指黃櫨的身後,趁黃櫨扭身的一刹那,順手撿起一塊尖利的石塊,狠狠地朝著她的後腦海砸去……

白蕾得到中共核潛艇設計圖便設法來到台灣博通賭局,這是梅花黨在香港的一個重要據點,老板就是當年白府上的總管金老歪。

香港的夜,猙獰可怕。

鱗次櫛比的商店,燈火輝煌,樣式繁多的小汽車穿梭往來,像一條彩色的長河在流動;摩天大樓令人感歎,五光十色。令人眼花繚亂的廣告燈,交相輝映;醉態的男人,花枝招展的妓女,大腹便便的商人,耀武楊成的外國水兵,川流不息。

博通賭館大廳內,一夥賭徒正在推牌九,一個胖頭胖腦的家夥一邊搖著小磁缸,一邊嚷道:“現天!現天!”

白蕾熟練地穿過走廊和一間間賭房,她終於在後麵一座二層小樓前站住了,她望著倚著樓欄磕瓜子的俊俏婆娘問道:“金老爺子呢?”

那婆娘低頭一看是白蕾,露出滿嘴金牙,嘻嘻笑道。“喲,是哪陣子香風把三小姐給吹來了?一晃兒幾個月過去了,真想死我了。老頭子在裏麵喝奶呢。”

白蕾走上樓,那樓已有年頭,樓板壓得嘎吱嘎吱響,塵土被震落。

白蕾走進一間寬敞雅致的房間,一個七旬的幹巴老者斜躺在紫藤椅上,正趴在一個年輕少婦的胸前吮奶。那少婦敞著嫩藕似的胸脯。

老者見有人進來,將少婦推開,危襟端坐,一見白蕾,喜笑顏開。

“金叔!”白蕾親熱地叫了一聲。

“這趟玩得不錯吧?西洋景逛夠了,該瞧瞧東洋景了。”那個被稱作金叔的幹巴老者說道,他的嘴裏呲出兩顆大金牙。

白蕾一屁股坐在旁邊的股椅上,翹著二郎腿,問道:“有煙嗎?”

老者撿起旁邊的大煙槍遞給她,她接過來熟練地吸起來。

薄薄的煙霧冉冉而起。

老者小聲問道:“買賣順利麽?剛才老頭子又來電催問了!”

白蕾笑道:”姑奶奶做的事兒哪裏有不順的。”

老者問道:“黃小姐好嗎?”

白蕾詭秘地一笑,說:“送她上西天了。”

“什麼?!”老者驚得弓起了身子。

“她不願再潛伏下去,想親自出來送貨,共產黨能放了她?”白蕾不以為然地說。

老者幹咳一聲,歎一口氣道:“想當年軍統和中統的教訓不能不吸取,我們不能再搞內訌,這樣做是誰的指示?黃老板能饒過你嗎?”

白蕾把水煙袋擲在地上,氣呼呼地說:“我奉命前去取貨,她偏偏不給,還想直接與三號聯係,她違反了紀律。”

“三號混得不錯吧?”,老者漫不經心地掰開一個香蕉,塞進嘴裏。

“三號是誰?我他媽的不知道!直到現在還是個謎,老頭子連我也信不過,他就像一個幽靈向我傳遞信息。”白蕾臉漲得通紅,順手抄起一瓶汽水,拉開蓋,“咕嘟嘟““倒進嘴裏。

老者眯縫著眼,說道:“別發那麼大的火!這是咱梅花黨的規矩,三號是誰,鬼曉得?隻有你爹知道,連我也不知道,三號是握在你爹手裏的一張王牌。”

白蕾抹抹嘴:“該不是火葬場上那個糟老頭子,他恐怕已經燒成灰了……”

“什麼?!”老者一聽,急得跳了起來。“你把向永福也幹掉了?”

“這是人家三號的指示,他的電台暴露了,他掌握著梅花黨的一些重要情況,他死得痛快,醉到九泉之下了”。

老者怨道:“這可是我發展的人,你們怎麼這麼輕率、隨便!”

白蕾哈哈一笑,輕蔑地說:“原來老金頭也有著急的時候。”她旋轉了一下輕盈的身體,問道:“有合適的房間,今晚我就在你這裏住一夜,明日一早乘飛機到台北;派人給我弄到台北的飛機票,我要痛痛快快洗個澡,身上都臭了。

香港博通賭局一間華麗的浴室內,白蕾美麗的胭體漸漸浮出浴缸,肚臍處的梅花文身也浮出水麵,清晰、閃光。她靜靜地躺在溫暖的浴盆裏,態意地欣賞著自己美麗的身體,幾日來奔波,緊張、恐懼和興奮,人世間的酸甜苦辣,她幾乎嚐遍了;此刻有了短暫休憩,就像一艘曆盡風浪的小船躲到一個避風港口,來到梅花黨設在香港的這個秘密據點,她仿佛回到了家。博通賭館的老板金老歪是父親的親信,也是梅花黨的一個頭目。他在大陸解放後便奉命來到香港開設賭館發展梅花黨,如今已成為香港黑社會的惡霸。他擁有資產上億美元,除了開賭館,還開煙館、妓院,在澳門設有分館,成為社會上一個引人注目的人物。

多少年的風風雨雨,白蕾沉浸在往事的回憶之中:

白蕾不似二姐白薇,她從小在美國長大,在特務學校裏度過了童年和少女時代,幾年嚴格的美式訓練生涯,使白蕾感到孤獨、厭倦,變得麻木不仁,她像一頭遠離故鄉的困獸,疲乏地熬著歲月。她學會了射擊、駕車、發報、遊水、化驗、拳擊、拍攝、狂飲、外語以至各種姿勢的床上運動。她看到一批批同學畢業,被派往世界各地,各種膚色的同學到了各種膚色的國家,可是永無音訊。

她時常望著月亮發呆,想不出月亮照耀的故鄉是什麼景色,因為她還沒有到過祖祖代代生活著的古老中國,她10歲便進入美國中央情報局辦的特務學校受訓,隻有在電視錄像裏才看到祖國山川名勝,名城古都。她時常拿著兩個姐姐的照片落淚,因為她連姐姐白薔和白薇還沒有見過。

不久,一個風流瀟灑的中國女人身穿西服走進了特務學校,當白蕾知道她就是自己的大姐白薔時,激動地伏在她的肩頭大哭起來,她回到了台灣,來往於歐美。

她還想起一九四九年在廣西北海銀灘度過的的歲月:

當時白蕾正仰在一隻皮筏上,三點一線的遊泳裝漸漸浮出海麵,肚臍處的梅花文身也浮出水麵。

我情報部門得到情報,梅花黨在廣西露頭,於是派龍飛前去打探。

龍飛來到廣西北海銀灘,見到遠處的白薔,驚喜地叫道:“白薇!”

白薔聽到龍飛叫她姐姐白薇的名字,吃了一驚。

龍飛驚喜地叫道:“白薇!我可找到你了!”

龍飛還以為白薔就是白薇,一頭紮進水裏,朝白蕾遊去。

沙灘上,一個漂亮的陽傘下,竹椅上坐著一個四十多歲飽經風霜的女人,拿一身洗得褪了色的藍布衫,很有成府,她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她叫王璿,是白敬齋的三姨太,白蕾的生母,公開身份是白蕾的奶媽,叫王媽。王媽旁邊立著一個挑夫,叫七哥。他見此番情形就要拔槍,被王媽攔住。

王璿說:“不要急。”

龍飛遊向白蕾

白蕾見一個陌生的英俊男青年向她遊來,心下一驚,險些滑下水。

龍飛遊至白蕾身邊,高興地叫道:‘白薇,你叫我找得好苦!龍飛撲向白蕾。

白蕾說:“討厭!先生,你認錯人了吧?”

龍飛怔怔地望著白蕾:“你不是白薇?”

白蕾說:“白薇是我姐姐。”

龍飛說:“怎麼,你不是白薇?”

白蕾笑得前俯後仰。

王璿在岸上叫道:“小蕾,該上岸了,天不早了,該趕路了。”

白蕾應道:“王媽,知道嘍!”

龍飛問:“那你姐姐現在在哪兒?”

白蕾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我已經好久沒有見到她了。你是我姐姐的什麼人?”

龍飛說:“我們是同學。”

白蕾高興地問:“你也是中央大學的?”

龍飛點點頭:“都是新聞係的。”

白蕾一問:“那你怎麼到了這裏?”

龍飛皺皺眉,歎了口氣:“兵荒馬亂,到處都在打仗,共產黨的軍隊占領了南京,我到這裏謀生。我家是大地主,共產黨不喜歡。”

王璿又在岸上叫:“小蕾,該上岸了!天要黑了,水裏有鱉魚!”

白蕾說:“知道嘍。”她和龍飛推著皮筏子遊上岸。

王璿生氣地說:“小蕾,你怎麼隨便認識生人?”

白蕾說:“王媽,他是我姐姐的同學。”

王璿吃了一驚,警覺地盯著龍飛問:“你認識白薇?”

龍飛回答:“我和白薇是好朋友。”

白蕾說:“王媽,他也是中央大學的。’,

挑夫在一旁冷冷地望著龍飛。

白蕾拿起一個裝衣服的網兜,俏皮地努了努嘴,說:“你們先在這裏,我到礁石後麵換一換衣服。”

她跑到一個礁石後麵去了。

王璿問:“先生是哪裏人?”

龍飛回答:“山東蓬萊人。”

王璿說:“蓬萊可有個蓬萊島?

龍飛點點頭:“人都說是個仙島,其實島上什麼也沒有。”

“怎麼不到北平上學,到南京上學?”

“都是帝王之鄉,爹是當地的老地主,望子成龍,說我是北方佬,到南京去想沾點南方人的靈氣。我離開家才兩年,爹就被泥腿子們共產了,戴著高帽子遊了街,地也被農會收走了。我娘一氣跳了海……”

王璿問:“也跟共產黨有仇?”

龍飛點點頭:“人心都是肉長的,畢竟是親媽親爹,俗話說,兒行千裏母擔憂,我可是沒媽的孩子,如今找誰擔憂去!”

王問:“是三青團員嗎?”

龍飛點點頭:“是,我還留著團證呢。”

龍飛從濕漉漉的褲子裏捏出一個濕乎乎的三青團證。

白蕾換完衣服回來了,她已換了一件青黃色的連衣裙,腳穿一雙白塑料鞋,頭發上係著一隻大蝴蝶結。

白蕾見龍飛一身精濕,問道:“你可怎麼辦?一身衣服都濕了。”

龍飛說:“沒關係,風一吹,就幹了。”

王璿問:“你叫什麼名字?”

龍飛回答:“李強。”

王璿問:“白薇呢!”

“我還問她呢。她們姐妹長得可真像。”他指著白蕾。

王璿問:“你跟她什麼時候分手的?”

龍飛說:“幾個月前。她突然失蹤了,她怎麼神不知鬼不覺地走了?”

王璿說:“年輕人,你自奔前程吧,我們要趕路了。”

龍飛說:“我初來乍到,舉目無親,無處謀生,好不容易見到小姨子,咱們就會到一處吧。”

白蕾笑道:“誰是你的小姨子?你倒挺會黏糊人!”

白蕾對王璿道:“王媽,我看他挺厚道,就隨他吧,還是個幫手。”

王璿瞪了白蕾眼。

龍飛說:“你們還不相信我?我給你們看一樣東西。

白蕾驚喜地問:“什麼東西?”

龍飛從跳水前棄下的一個包袱裏,取出一柄木香扇,展開一看,香氣撲鼻。

白蕾驚喜地說:“這是姐姐不離手的扇子。

王璿接過扇子,仔細端詳著,思忖:這梅花圖莫非就在這扇子上。

王璿轉怒為笑:“龍飛,這把扇子就先給我用吧,天太熱,後脊梁溝都是汗,廣西這鬼天氣,濕乎乎的,三天兩頭下雨。

王璿接過扇子,十分高興。

龍飛笑道:“嶽母大人如果喜歡就先用著吧。

白蕾瞪了他一眼:“什麼嶽母大人?她叫王媽,是我的奶媽。

龍飛說:“燒了半天香,還燒錯佛了,對,王媽,王媽。

龍飛望著挑夫:“這位是……”

白蕾說:“七哥,就叫他老七好了。

龍飛朝七哥笑了笑:“對,七哥,七哥。

挑夫沒有理他,挑起擔子,大踏步上路了。

走了一程,天漸漸黑了,漁村籠罩在灰蒙蒙的夜色之中,星星點點閃著光。大海一片寂靜,在目光下泛著魚鱗般的光輝。

龍飛問白蕾:“怎麼不揀大道,盡揀小道走?”

白蕾瞪了他一眼:“你的舌頭又長了,城裏都讓共產黨的軍隊占了,凶多吉少。附近共產黨的遊擊隊也不少。

龍飛試探地問:“咱們這是往哪兒走?”

白蕾說:“一會兒就進山了。”

龍飛問:“進山幹什麼?”

白蕾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王璿吭了一聲。

白蕾再也不說話了。

王璿、白蕾、七哥、龍飛一行人漸漸走入山區。山路崎嶇,天已大黑,一行人蜿蜒而行。

七哥忽然放下挑擔,走入旁邊的草叢中。

龍飛有點疑惑,尾隨他而去。

七哥來到一棵樹後,用右手解開褲帶,蹲了下去。

龍飛發現他的左胳膊很不靈便。

龍飛返了回來。白蕾問:“你到哪兒去了?”

龍飛說:“解個小手。

白蕾說:“也不打聲招呼,我還以為你被野狼叼走了。

龍飛笑道:“我骨頭硬,狼啃不動。

七哥也挑著擔子趕了上來。

前麵出現一個客店。白一說:“累壞了,王媽,咱們該歇歇了,明早再趕路不遲。

王璿挑夫一努嘴:“去探探虛實。

挑夫往客店走去,一忽兒無影無蹤。客店的油燈一閃一爍。

風瑟瑟。挑夫回來了。

挑夫說:“小夫妻兩個,炕頭挺幹淨。幾個人來到客店前,白蕾上前敲門。

“駑駑駑”

門“吱扭”一聲開了,一個俊俏的少婦舉著油燈開了門。白蕾說:“住店。

少婦看了看四個人,點了點頭。

門“吱扭”一聲又關上了。

少婦把他們引進一個房間。

少婦說:“將就點吧,別的屋子都裝東西了。

白蕾說:“這可怎麼住?我們有兩個婦道人家,我還沒出閣呢。

王璿瞪她一眼:“又不脫衣服,入鄉隨俗。

白蕾沒有吭聲,一屁股坐在炕上。她左右環顧。

白蕾說:“老板娘,給弄點水,洗洗。

少婦說:“井離這太遠,缸裏的水見了底,湊合一宿吧。

白蕾說:“哎呀,身上都臭死了,趕上這麼個荒店

少婦把油燈放到炕桌上,油燈燈光搖曳。她出去了。挑夫揀個角落,一歪身,一忽兒便呼呼入睡。

王璿倚在炕角,一忽兒也一動不動。龍飛細觀王璿,隻見她的鼻翼有節奏地動著,兩隻眼睛炯炯閃光。

原來王璿睡覺時睜著眼睛。

白蕾生氣地扭著身子,說:“人家還沒上廁所呢,這麼個鬼地方?”

龍飛說:“我陪你去。”

白蕾笑了:“真是我的好姐夫。”

兩個人開了門栓,走了出去。

這是一個小院落,東廂內,燭火一閃一閃,老板小夫妻倆正說著情話。

白蕾牽著龍飛的衣角,小聲問:“廁所在哪兒?”

龍飛說:“哪裏有什麼廁所,你就在院裏尿吧。”

白蕾搖搖頭,說:“不好,不雅觀,還是到外麵吧。”

龍飛開了院門,嚇了一跳。原來門梁上吊著一束梅花。白蕾吃了一驚。

白蕾伸手取過那束梅花,翻來覆去地看,掏出一個紙條,展開一看,上麵有四個秀麗小字:今晚有詐。

白蕾沒有說話,把紙條捏碎,放進兜裏。

龍飛問:“什麼意思?”

白蕾說:“什麼什麼意思?出來帶著腦袋,別帶嘴。”

白蕾找到一個拐彎處。

白蕾扭著頭說:“你可別偷看。”

龍飛笑笑。傳來浙漸瀝瀝的水聲。房上一人悄無聲息地俯下身,露出亮閃閃的刀光。白蕾一揚手腕,那個人的腦袋“咕咚咚”從屋上滾下來,滾到龍飛的腳前。

龍飛暗暗稱奇:想不到白蕾出手如此之快。

白蕾轉了出來,說聲:“回去吧。”

兩個人走進大門,把門掩好。

東廂房內,老板小夫妻情話更濃,在夜深人靜之中真真切切。

龍飛、白蕾走進自己的房間,關好門。

挑夫鼾聲大作。

王璿依舊睜著虎視耽耽的雙眼熟睡。

白蕾、龍飛上了炕,也準備入睡。

這時,房上碎瓦響了,望去,在東廂房上現出7個人影,個個青衣青褲,白布蒙麵,七柄鋼刀爍爍閃亮。

領頭的強盜突然抖響刀環,其餘強盜也將刀片抖得嘩嘩直響。

東廂內蠟燭滅了,四周漆黑一團,屋內沒有一絲聲響。

強盜們在房上怔住了,他們不知道這小夫妻耍的什麼手段,衝進去,怕凶多吉少,撤退當然不甘心。

七個強盜靜伏屋頂,屏息諦聽。

這時,龍飛房內那個挑夫醒了,想要小解,他迷迷糊糊地爬起來,抓過桌上的茶壺就要往裏尿。白低聲喝道:“錯了!”

挑夫一聽,嚇得扔掉茶壺,溜下炕,來到一個牆根下小解。

過了一會兒,東廂房裏的蠟燭又突然亮了,屋門“嘩啦”一聲打開,小夫妻倆身著便裝,盈盈相偕,從屋內走出。

男人左手執燭,右手把劍,娘子右手執燭,

“房上的客人,想幹什麼?下來講吧!”男人朝房上喝道。

眾強盜沒料到小夫妻倆會堂而皇之地闖出來,有點驚慌,但又不甘示弱,於是紛紛跳下房來,舞刀將二人圍困中間。

領頭的強盜:我兄弟七人,迢迢千裏,來到此處,難道讓我們空手而歸嗎?

男人嗬嗬笑道:“噢,想要箱子,那還不好辦!”

他叫妻子抬過兩個箱子。

箱子抬來後,男人笑道:“夠不夠?”

強盜們被男人的氣度所震懾,又得了箱子,人人都很高興。

領頭的強盜:多多益善,多謝公子賞光。

強盜們把箱子帶上,正要越房而走,忽聽男人叫道:“哎,你們一個個身高體重,來時踩得房瓦嘩嘩直響,現在分量更是不輕,再從房上越過,這房子就該塌了!來,給你們一支蠟燭照路,從大門出去吧”

強盜們背著沉重的箱子,也不願再爬那高高的房脊,便接過男人的蠟燭,向大門走去。誰知剛到前廳,蠟燭忽然被人打滅,四周頓時漆黑一團。

強盜們不知道有多少伏兵,黑暗中自相殘殺,也有趁火打劫想多得銀兩的,人人傷痕累累,有的因傷勢過重死去,剩下兩短胳膊短腿,拋下銀兩,落荒而逃。

白蕾在一旁看了,稱奇道:那男人握劍的姿勢不對,並不通曉武藝,完全靠勇氣和智謀震懾擊垮了強盜。他麵對強敵,而能從容不迫,處置有度,其膽氣和謀略,真不是一般人所能比得上的啊!

那如花似玉的女子嫣然一笑,攙扶著男人回房去了。

院裏放著那兩個箱子。

七哥見此情景,頓生奪財之心,想去拿箱子,被白蕾攔住。

白蕾說:“這人太工於心計,凶多吉少,再說,瞧他那份神氣,真不知是何人呢!是你的,別人奪不去;不是你的,你也奪不來。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高枕無憂。”

挑夫望著箱子,咽下一口唾液,說道:“白小姐說得在理,不奪無義之財,還是圖個清靜吧。

東廂房的蠟燭滅了,一片沉寂。

第二天一早,雄雞破曉。龍飛睜開眼睛,挑夫睡如死豬一般,王璿和白蕾不見了。他摸摸她們臥過的炕席,冰涼。

龍飛來到院裏,見東廂房房門大開,屋空人去,小夫妻已不見蹤影。

龍飛推開院門,那束梅花早已不知去向。

龍飛來到院門外。

山頂上,王璿和白蕾正在遠眺,指手畫腳。

細雨蒙蒙,幾個人又上路了。

中午,前麵又出現一個小鎮。

白蕾說:“王媽,前麵該歇歇腳了,弄點吃的,肚子都快餓穿了。

王璿點點頭。

四個人穿過街市,走進一個客棧。

客棧是二層樓,有木梯通樓上。樓下大廳內,兩個僧人正在對弈;幾個住店的漢子在喝酒猜拳。

店夥計川流不息,忙個不停,吆喝聲、猜拳聲、吵鬧聲、呼嚕聲不絕於耳,在這山鄉小鎮彙成一個交響曲。

二樓一個客房窗一前,盈盈燭下,風姿綽約多情嫵媚的妙齡女子正聚精會神地悠然繡花,她是黃飛虎的大女兒黃櫨。

樓上女掌櫃蔡若媚的房間裏,風流嫵媚的蔡若媚正和金老歪親熱地敘話。蔡若媚濃妝淡抹,徐娘半老,穿個大紅肚兜。金老歪形容憔悴,半裸身躺在床上,二人合蓋一條繡花單被。

蔡若媚抽著大旱煙管,煙霧騰騰,嗆得金老——一陣咳嗽。

當他轉身咳嗽時,現出後背大朵梅花的文身。

金老歪說:“你這管大炮嗆得人都喘不過氣來。

蔡若媚媚眼開綻,“吧噠吧噠”又抽幾口,放下煙管,說道:“老娘就依了你,天底下那裏有誰像老娘這樣疼你,你說往東就不往西,你說打狗就不抓雞!”

金歪子嘿嘿一笑:“要我怎麼會專程趕來會你,千裏有緣一線牽啊!

蔡若媚飛快地在金歪子臉上印了一下:“我就喜歡你這夜壺嘴,專會甜活人!

蔡若媚說:“都躺了半天了,快起來吧,叫夥計們笑話了。

樓下傳來了聲吼叫:“叫你們掌櫃的出來,今晚我要住最好的房間!

蔡若媚說:“閻王爺到了,快起來。

她一骨碌爬起來,挑開窗簾,往下一瞧,隻見一個彪形大漢,身穿盤領寬袍,腰係吐骼帶,腳踏尖頭馬皮靴;發上係以色絲,飾以金珠,耳上垂以金環。斜掛著一柄魚鞘寶劍。他是黃飛虎的副官,叫老雕,他的身後跟著幾個隨從。

蔡若媚迅速拿好衣服,整了整頭發,又在臉上敷了一點脂粉。

蔡若媚說:“今晚我覺得不對勁兒,右眼一直跳,心口堵得慌,那兩個下棋的和尚就不對勁兒,紋絲不動,下了足有3個時辰。那西廂房窗前的俊妞兒也非常可疑,一個勁兒繡花,倒真坐得住,大紅的梅花,繡了一朵又一朵,也不怕屁股長大瘡,光丫環就帶了有5個。我琢磨著,她們在等什麼人。

老雕又一聲大吼:“掌櫃的,還不快滾下來!”

樓板直顫

蔡若媚一路嚷著“來嘍,來嘍”,抖著花手帕,旋風般走下樓梯,一見老雕,倚住樓梯,說道:“唉喲,這位大哥,莫非是來自北麵,天寒地凍,辣椒吃多了,好大的火性!

老雕一見花枝招展的蔡若媚,喜上眉梢,嗬嗬笑道:“我還以為掌櫃的長短是根棍,原來是個趴窩的老山雞!好眼力!”

蔡若媚一抖花手帕:“我跟你娘還是一個雞窩出來的呢!吃飯?住店?說話!”

老雕說:“今晚我要上你們店裏最好的炕,我要睡你們店裏最俊的妞兒!”

蔡若媚聽了仰天大笑:“可惜啊,你沒那個福分!店裏盡是帶瓣兒的!”

老雕用嘴撇向樓上窗前繡花的女子:“那兒不是有一位嗎?”

蔡若媚笑道:“那你去問問她願不願意?!”

老雕朝隨從們一撇嘴,隨從們悄悄地上樓。

客座中有5個女扮男裝的店客,是黃櫨的侍女,她們個個拔槍欲起。

五個隨從還沒有挨近黃護,她手挑繡針,一抹一個;五個隨從個個翻身墜樓。

老雕歎道:“好功夫!”

五個隨從口吐鮮血。

老雕仰天狂笑:“真是山外青山樓外樓,掌櫃的,來壺茶喝,衝衝晦氣!”

蔡若媚說:“大哥來什麼茶,西湖龍景、黃山毛尖、雲南白霧、鐵觀音,還是大花芙莉茶?”

老雕說:“我要的是金三角的黃櫨茶!”

樓上,黃櫨一聽,驚得讓繡紅針紮了一下手指,鮮血淚淚溢出。

蔡若媚睜大了眼睛:“黃櫨?大哥,您說的這茶,本店沒有。

老雕一跺腳,地麵塌了一塊,正在對弈的棋盤傾斜。僧人手一扶地,棋盤又平整老雕見到這般情景,又是一驚。

老雕沮喪地說:“那就來碗開水吧。

蔡若媚喊道:“白開水一碗,十萬大山的泉水燒的,甜悠悠,美滋滋!

金老歪打著哈欠,伸展雙一從屋裏出來。

金老歪說:“我也來一碗白開水。

老雕大怒,說:“人雲亦雲,天底下還沒有模仿我的人。

他輕吹一口氣,一股氣浪襲去,掀去了金老歪的長衫,金老歪隻剩一件內衣,一轉身,露出了裸背上的大朵梅花。

老雕哈哈大笑:“原來是一朵白梅花!

金老歪不慌不忙穿上長衫,嘻嘻笑道:“不好意思。

老雕說:“你到這裏做什麼?難道是惦記上了那個繡花的娘子,她的繡花針可是蠻厲害的。

金老歪說:“我來這裏講道,探討人生。這貌不驚人的小店是南北往來的必經之處,天下往來人,在這歇個腳,泡壺茶,品一品過往的美色,豈不優戰樂哉?

老雕說:“你有什麼資格說論人生!不過是個花囊子、糟樹根罷了。

金老歪擊掌笑道:“大哥這話差點,我踏遍江湖,尋盡絕色,方知人生的辛苦和真諦。我認為,一般人對生活抱有兩種態度,一種是縱欲的人生,追求人世間的享樂,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縱情任性,無法自拔,譬如本人。另外一種是禁欲的人生,視欲望如毒蛇,譬如兩位下棋的和尚……”

僧人甲說:“阿彌陀佛!古老一池塘,一蛙跳在水中央,“撲通”一聲響。”

僧人乙說:“阿彌陀佛!冷月明,一夜繞店行。

金老歪說:“縱欲的人生固然不好,但是禁欲的人生使人形同死灰,毫無生氣,好比種花栽草,澆水過多,必定腐爛而死,而缺少水分也會幹枯而死。

蔡若媚說:“高見,精辟。我賞你半個黃橙。

蔡若媚從正在走過的夥計盤中拾起半個黃橙拋給金老歪。

金老歪接過黃橙,放在鼻邊嗅了嗅。

金老歪說:“好香,好橙。新橙如剛開臉的新娘。甜淨的美,在白脂的玉盤裏的脆響。而切橙的刀子。確曾在紫金山間的石頭上,過……”兩個僧人聽了,一怔。棋子“啪”的落地的響聲。老雕說:“好詩,好詩,原來你還有花花詩腸子!”黃櫨聽了,一陣冷笑,停下繡花針。黃櫨說:“雕蟲小技。”金老囊說:“那你來一首。”黃櫨說:“來就來一首。眾目睽睽。黃櫨說:“戲總會演完,有一天,我們總得將幕布落地。我繡紅塵的戲服,你露出真實的胴體;靴子的響聲遠去了,隻剩下空空的桌椅。

老雕說:“有味道!有味道。金老歪說:“我這10年私塾也黯然失色。”黃櫨冷笑一聲,一拂玉袖,一股強風襲來。老雕的禿發抖動。

蔡若媚手巾的花手帕飄起來,落在僧人甲的禿頭上。僧人乙看見,一發功,那花手帕飄了起來,飄到二樓,落在黃櫨的經盤上。眾人驚愕了。棋盤飄走,棋子散落。僧人在石地上用手指切畫出一塊棋盤。二人依舊聚精會神地對弈。

老雕暗暗吃驚,坐於一個茶桌前。

蔡若媚飛快走上樓梯,附在金老歪的耳邊說:“我看今天凶多吉少,都不是善主,還是小心為妙。”

金老歪說:“有好戲看了。”

蔡若媚說:“我估摸著,他們在等什麼人?”金老歪說:“等誰呢?”

門開了,一陣風卷進來,夾雜著一股香氣。白蕾、王璿、龍飛、七哥走了進來。

白蕾問:“掌櫃的有空房嗎?”

蔡若媚看得呆了,聽她呼喚,急忙應道:“有,有,二樓最東間一間,屋暖炕熱……,

蔡若媚扯扯金老歪的袖子:“她怎麼這麼像小薇?八成是送貨的人到了。”

金老歪說:“共產黨詭計多端,還是加些小心。”

白蕾說:“又不是冬天,要什麼屋暖炕熱,你要把我烙燒餅?”

蔡若媚說:“不,不,說錯了,屋爽炕涼,要不要一壺好茶?”

白蕾說:“我還沒吃飯呢。”

蔡若媚說:“喲,別餓斷了小姐的腸子,小姐吃點什麼?”

白蕾問:“你這裏有什麼?”

蔡若媚如數家珍地說:“有驢肉、馬肉、雞肉、鴨肉、駱駝肉,包子、餃子、餅子、果子和麵條。”

白蕾說:“來四碗牛肉麵,少放點辣椒。”

蔡若媚朝裏間喊道:“來四碗牛肉麵,熱乎的,少放點辣椒,客人怕辣著腸子!”

白蕾說:“畫蛇添足,沒把你當啞巴賣了。”

金老歪說:“我去端去。”

蔡若媚用眼睛一瞥他:“沒你事,你又不是這店裏的夥計,是不是又看上了這小白菩薩臉?我告訴你,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

四人揀了一個空座位坐下來。

老雕的雙眼恨恨地盯著白蕾。

二樓黃櫨也冷眼膘著白蕾。

金老歪在白蕾對麵坐下。

金老歪說:“掌櫃的,來一碗智慧水餃。”

蔡若媚說:“真是鐵絲尿罩子——瞎編!哪兒有什麼智慧水餃?!

金老歪說:“就是多擱一點木耳。

老雕在一旁聽了,笑道:“狗屁!我們那裏有的是黑木耳,吃了多半輩子,也沒有見多長幾個腦子!

一個夥計端著四碗熱氣騰騰的麵條放在四人桌前。

金老歪探頭看了看,對那個夥計說:“雞蛋太少,多放一些雞蛋。

蔡若媚“啪”地啐了一口唾沫:“那是牛肉麵,放的哪門子雞蛋?!張飛戰韓信……亂彈琴!

金老歪問白蕾:“小姐這是出遠門呀?”

白蕾一擲筷子:“你真是鹹吃蘿卜淡操心。”

金老歪說:“我是好心,今天這客店味道不對呀,我是替你們著想呀!

白蕾說:“你還是等著吃你的智慧水餃吧。

金老歪笑道:“蘿卜套皮褲,必定有緣故。我是但行好事,莫問前程,一生行善積德。

我會看手相,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左知過世,右知來世,前知財運,後知桃花運。

白蕾問:“你是算卦的?”

金老歪說:“專看手相,一看就靈。請小姐伸過右手,男左女右。

蔡若媚雙手抱肘,嘿嘿笑道:“你挺會套磁兒。

一夥計端著熱氣騰騰的水餃放在金老歪麵前。

白蕾冷冷地說:‘還是吃你的智慧水餃吧,小心,別燙了舌頭。

白蕾說完,飄然上樓去了。

王璿、龍飛、七哥也相繼上樓。

金老歪迷醉地望著她的背影。

蔡若媚來到金老歪身旁小聲說:“我猜出來了,這位一定是白家三小姐了,在美國長大的。怎麼?魚鉤壞了,不靈了吧。

金老歪苦笑一聲。客房內,白蕾輕輕攏頭。她摸出一個小銅鏡,銅鏡上現出她秀麗的麵龐。

王璿悄無聲息地閃到她的身後。她說:“客店情況複雜,今晚要多留心。”

白蕾說:“我看那大金牙好色。”

王璿說:“那老板娘更有來曆,不是當地人。二樓那個繡花的小姐也不尋常,她一直盯著你,恨不得盯出脊溝來。”

白蕾說:“我渴了。

王璿說:“我叫夥計送水來。”

白蕾說:“我才不喝他們送來的水,八成有蒙汗藥,我要親自到井裏打水喝。”

王璿說:“別走遠了,讓七哥陪你去。”

白蕾搖搖頭:“不用。”

白蕾一扭一扭地下了樓,兩個下棋的僧人仍在聚精會神地下棋。

蔡若媚、老雕不見了,金老歪斜靠著桌子打著噸兒。

二樓上黃櫨仍在全神貫注地繡花,她在繡一朵大梅花。

金老歪說:“白小姐,來,喝兩盅。

白蕾聽了,吃了一驚。

金老歪說:“你多像我家的白小姐,好一個鮮靈靈的花骨朵。

白蕾瞪了他一眼:“喝你的馬尿吧。

金老歪說:“小姐,你怎麼罵人?”

白蕾瞪了他一眼,走出門口。

她問一個夥計:“水井在哪兒?”

夥計回答:“在後院。

白蕾到後院,隻見有一個井台,旁邊有個駝背人正在喂馬。那駝背人肮髒不堪,汗流浹背。

白蕾走到井台前,垂下吊桶,一會兒上半清涼的井水。

她拿起瓢衝到桶裏舀了半瓢水,大口大口地喝著。

白蕾巴匝巴嘴,說:“好甜啊!

駝背人一聲不吭,依舊喂馬。

白蕾問:“喂,駝背人,你說這井水為什麼這麼清涼?”

駝背人說:“心也可以清,清心也可以,以清心也可,可以清心也。

白蕾說:“你答非所問,我問的是這井水為什麼這麼清涼?”

駝背人指指耳朵,說:“我耳朵聾,聽不見。

白蕾說:“廢物!就知道喂馬,你是屬馬的吧。

駝背人慢悠悠地說:“這口古井可遇而不可求,遇上是你的造化,有一種人就像這口古井,表麵上看起來是一圈死水,靜靜的,不管風來不來,‘它都不起波瀾。路人走過時,也不會多看它一上。可是,有一天你渴了,你站在這兒舀水來喝;你就會發現,這口古井,竟是那麼的深不可測,舀上來的水,竟是這麼的清,清澈見底;而這井水的味道,甜得讓你靈魂出竅。”駝背人說完,飄然而去。白蕾望著他顫顫巍巍的背影,歎道:“才華不外露,已屬難能可貴;大智若愚,更是難上加難。

黃櫨已停止繡花,收了花盤,走進自己的房間,姐妹們散去。

蔡若媚閃進來,倚住門框。她問:“妹子好模樣,出遠門嗎?”

黃櫨回答:“串個親戚。

蔡若媚說:“我看你總惦記著那個包袱,裏麵八成藏著寶貝。

黃櫨一聽,有些驚慌失措,說:“沒有,沒有……隻是一些路上換的衣服。

蔡若媚說:“要先取之,必先與之。別弄得緊張兮兮的,先用熱水泡泡腳,再泡壺茶喝。”

蔡若媚一挑門簾,朝外嚷道:“夥計,端盆熱乎乎的洗腳水來,再泡過來上等的西湖龍景茶,小姐要上床了!”

一個夥計應道:“知道了,洗腳水,茶水,茶水泡洗腳水!”

蔡若媚急匆匆來到自己房間,正見金老歪躺在自己的床上。

蔡若媚說:“嚇老娘一跳。”

金老歪拉過蔡若媚,攬到懷裏,從懷裏摸出一支玉瞥,插到她的發髻上。

蔡若媚“滋滋”地笑著:“看上那個小妞了吧?又在打老娘的主意了。”

金老歪兜裏摸出一個小紙包,塞到蔡若媚的手裏。

他神秘地說:“把它放到繡花女的茶壺裏……”

蔡若媚瞪他一眼,說:“老把戲,又是蒙汗藥。”

廚房內,燭火搖曳。暗影中蔡若媚拌開藥包,把蒙汗藥拌入茶壺之中。

客房內,黃櫨洗完腳,上炕盤腿。

夥計敲門。

黃櫨頭也沒抬,說:“進來。”

夥計把茶具放在炕桌上,說:“小姐,用茶。”

黃櫨說:“謝謝。”

夥計說:“小姐有事吩咐。”

夥計出去了。

黃櫨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

蔡若媚在窗洞中瞥見,喜盈盈地出去了。

客房內,黃櫨下地插了門拴,褪去衣物,吹滅蠟燭;猛地感到一陣暈眩,歪倒在炕上,不省人事。

門拴被金老歪挑開,他溜了進來,脫衣上炕奸汙了黃櫨。

一陣風吹進來,蔡若媚閃了進來,她問:“怎麼一點動靜也沒有?”

金老歪穿好衣服,推了推黃櫨,聲息全無,有點慌了,說:“八成是蒙汗藥用過頭了吧?”

蔡若媚說:“別在這挺屍。”她點燃了蠟燭。

黃櫨正好翻身,露出了肚臍處的小金梅花。

金老歪一見大吃一驚,驚得一時語塞。

蔡若媚問:“她肚臍眼怎麼也有一隻小金梅花。”

金老歪說:“壞了,自家人不認自家人了。”

蔡若媚說:“隻有咱白家的三個小姐和黃飛虎家的兩個小姐的肚臍眼,才有這小金梅花;壞了!她八成是黃飛虎家的大小姐黃櫨?!”

金老歪叫道:“唉喲,那黃司令要是知道了還不把我的腦袋割下來。”

窗紙被舌漬踩破,露出一隻陰冷冷的眼睛,正是王璿。

蔡若媚問:“她的包袱你翻過了嗎?”

金老歪搖搖頭。

蔡若媚說:“你這個老花賊,正經事不幹。

蔡若媚扯過黃櫨的包袱,抖開了,隻見在衣服中有幾張圖,原來是各種美式槍支圖。

蔡若媚大吃一驚,說:“這如何是好?”

金老歪說:“三十六計,走為上計,趁她還沒醒過來,咱們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