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克說:“這些歌謠都土得掉渣兒了,但是蠻有味道。”
小芳問:“肖克哥,早晨我煮的杏仁茶好喝不?”
肖克笑道:“當然好喝,杏仁芬芳,清香爽口,解酒消渴。詩曰:清晨市肆鬧喧嘩,潤肺生津味亦佳。一碗瓊漿真適口,香甜莫比杏仁茶。清朝紀曉嵐作過三十二首食品詩,有褒有貶,獨對杏仁茶大加讚賞,未置貶詞,可見這位老夫子也喜歡喝。”
小芳說:“晚上我給你們蒸小窩頭吃,用細玉米麵、黃豆麵、白糖、桂花加溫水和麵,小窩窩頭一上鍋蒸熟就能吃了。”
肖克說:“庚子事變,慈禧太後倉惶逃往西安。據說途中有人向饑腸漉漉的慈禧進獻了窩頭;慈禧覺得非常好吃,回到北京以後,便讓禦膳房為她製做窩窩頭。禦膳房的廚師仿照民間窩窩頭的樣子,精心製成小甜窩窩頭,隨後傳到民間,就成為北京的風味小吃。”
小芳說:“你懂的還真不少。晚上我還給你們熬八寶蓮子粥,你猜,這八寶都指什麼?”
肖克歪著腦袋,想了一下,說:“有蓮子、江米、白糖、果料……”
“果料都有什麼?”
“有瓜條、杏仁、核桃仁、瓜籽、百合、葡萄幹……別的想不起來了。”肖克憨笑著,又喝了一口茶。
小芳說:“還有金糕。”
肖克說:“八寶蓮子粥是粥類上品,蓮子具有清熱、安神、固精等醫療作用,它含有豐富的蛋白質、脂肪及其他碳水化合物。自元代以來,什刹海不僅荷花滿池,還有數百畝稻田,各個飯館、粥攤爭先買什刹海的新鮮蓮子做成蓮子粥出售,很受遊人歡迎。不少文人寫過描繪什刹海的詩,如‘雨過蓮葉靜,風起稻花香’;‘一湖白浪風生柳,千畝雲黃香過蓮’等詩句,膾炙人口。”
小芳莞爾一笑,“今晚我還要給你們做肉末燒餅,空心,餅底周圍有一道像馬蹄一樣的邊兒,正麵沿有芝麻,燒餅裏夾有豬肉末,吃起來清香鬆軟可口。”
肖克說:“相傳清朝慈禧太後有一次做夢吃燒餅。可巧,次晨早點就有肉末燒餅,她以為這是給她圓了夢,非常高興,便賞給做燒餅的廚師尾翎和銀子,肉末燒餅由此身價倍增。後來傳到民間,成為北京有名的小吃。其實,老北京都一處的燒麥也很有名,它用精白粉燙麵為皮,包以三鮮餡或水打豬肉餡,味美餡嫩,潔白如霜,形似石榴,色、香、味、形俱佳。”
小芳說:“明天我給你們做燒麥吃。”
肖克說:“都一處名氣大與清朝的乾隆皇帝有關。這家飯館開業於乾隆三年,原是一個無名小館。相傳,有一次乾隆皇帝微服私訪,從通州回北京時,天色已晚,前門外各家飯館大都關門,唯獨這家小飯館依然掌燈營業。乾隆皇帝進門飽餐一頓,回宮以後,親筆題寫了‘都一處’三個字,並刻在虎頭匾上,命太監送到鋪裏。店主人誠惶誠恐,將乾隆皇帝坐過的椅子和虎頭匾作為聖物供奉起來,成為招來顧客的招牌。由此,這個小店身價百倍,生意興隆,二百多年不衰。”
小芳笑道:“肖克哥,你肚子裏的故事還真不少,小芳給你敬茶了!”說著,拿起茶缸,站起身來,深深地鞠了一躬。
肖克站起來,也不客氣,接過茶缸,“咕嘟嘟”猛喝了幾口,嗆得直咳嗽。小芳為他捶背,說:“小心,小心,別嗆著。”
肖克放下茶缸,笑著打量了一下小芳,說:“娶你這樣的老婆不賴,知道心疼人。”
小芳一聽,羞紅了臉,說:“你做夢吧,美死你了。”
肖克擺出一副大丈夫的氣概,說:“你若嫁了我,我天天給你講故事。”
小芳說:“光講故事不行,還得吃飯呀!”
肖克說:“我是神槍手,這是一門技藝,實在不行,可以當射擊教練。”
小芳紅著臉,小聲說:“我家裏窮,在門頭溝龍門澗,數我家最窮,爸爸偏癱在床。隻有媽媽一個勞力,她還得照顧爸爸。”
“你是獨苗?”
小芳點點頭,“我是抱養的,現在親生父母是死是活也不知道。這家人家對我挺好的,我兩歲時過來的。”
肖克說:“我家裏更窮,我是山東榮成人,在海邊長大的,就住在天盡頭。”
“什麼叫天盡頭?”
“就是天的盡頭的意思。”
小芳一聽,驚得睜大了眼睛。“怎麼?天也有盡頭?”
“當然,反正皇帝是不能到這個地方來的;一來這裏,江山就坐不穩了,就會夭折。幾個皇帝到這裏都應驗了,你說神不神?”
小芳說:“那改個名不就得了,加個字。”
“什麼字?”
“天無盡頭。”
肖克驚喜地說:“你好聰明!”
小芳的臉像蓋了一條紅綢子,心裏跳得像藏了一隻兔子。
肖克又說:“我的父親一次出海,翻船了,杳無音訊,連屍首也沒留下。母親急瘋了,跳了海。以後,我在叔叔家長大,後來考入公安學校,分到了北京。”說到這裏,肖克的眼圈紅了,眼眶裏湧動著淚水,他盡力忍著不讓淚水淌下來。
小芳憐惜地說:“你也是個苦出身。”
肖克說:“我們山東人,直性子,直腸子,不藏著,不掖著;你要對我好,我把心都可以掏出來給你!”
小芳說:“我們北京人也不差,能容天下人,海納百川,寬厚仁義。”
肖克說:“北京人裏頭有不少是山東人。”
小芳說:“肖克哥,你再給我講講老北京的故事。”
肖克說:“北京名人薈萃,名人故居也是一大景觀。明朝正統末年的兵部尚書於謙,土木之變後力保北京,他的故居就在北京東單西裱褙胡同內。於謙祠堂的後院是清未一個武術名家醉鬼張三的故居。明朝著名畫家、書法家文徵明的故居在禁城東禦河岸。清朝戲劇家李漁的故居在韓家潭介子園,以後移居弓弦胡同內牛排子胡同的蘭畝園。顧炎武的故居在宣武門外報國寺西小院,後移居珠市口冰窖胡同三官廟。清朝著名學者朱彝尊先居宣武門外海波寺街大藤書屋,後遷至槐市斜街。有詩曰‘不道衰翁無倚著,藤花又讓別人看。’《桃花扇》的劇作家孔尚任是孔子的後代,故居在宣武門外岸堂。清朝著名詞人納蘭性德居什刹海後海西側,後為醇親王府。文學家紀曉嵐故居在宣武門外虎坊橋路東閱微草堂,原為嶽鍾琪故宅,現為晉陽飯莊。康有為故居在宣武門外南橫街粵東邑會館,移居宣武門外米市胡同南海會館。譚嗣同故居在宣武門外北半截胡同瀏陽會館莽蒼蒼齋。這個譚嗣同非常厲害,是戊戌六君子之一,力主變法,變法失敗,被慈禧太後殺害於菜市口刑場。他有‘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的詩句,非常悲壯,是條漢子。當然,如果變法成功,中國又是另一種樣子,至少經濟水平會高出一大塊。當時日本明治維新就成功了,日本很快躋身於世界列強。”
“譚嗣同的變法為什麼會失敗呢?”
“因為中國的封建勢力太強大了,慈禧太後代表的是保守腐朽的勢力,光緒皇帝沒有實權,他天生又太軟弱,所以變法必然失敗。光緒皇帝在臨危之時,也想通過譚嗣同求助於袁世凱的新軍,搞政變囚禁慈禧太後,但是在關鍵時刻,袁世凱背叛了光緒皇帝,告訴了慈禧太後,慈禧拘禁了光緒皇帝,譚嗣同等變法六君子成為刀下之鬼。這就是政治,你死我活!”
小芳聽得入了神,說:“我明白了,蔣介石為什麼派特務暗殺李先生,就是因為李先生以前是和他們在一起的,現在李先生背離了他們,投向光明,回到了祖國大陸。”
肖克點點頭,“你說對了一半,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正義戰勝了邪惡,李先生終於認識到,隻有社會主義才能救中國!”
小芳眼睛泛出光彩,“我看你不但是一個曆史老師,還是一個政治老師呢!”
肖克說:“因為你小學隻讀到四年級,還沒有學習中國曆史,我上公安學校時學習了艾思奇先生寫的著作《辯證唯物主義與曆史唯物主義》。”
小芳說:“這和你平時愛讀書分不開,不像我平時柴米油鹽醬醋蒜,一天圍著灶台轉。”
肖克說:“這是革命的分工不同嘛。你的工作也很重要,為李先生服務,本身也是為黨的統戰工作做貢獻。”
小芳扭捏地問:“大肖哥,你有女朋友麼?”
肖克一聽,頹然地坐在椅子上,他想起自己曾經熱戀的那個生氣勃勃的女孩,可惜她已長眠地下,一朵美麗的花朵過早地凋謝,被梅花黨特務殘酷地殺害了。
那是幾年前的事情,一段美麗的憧憬,一段痛苦的回憶,使這個年輕的漢子曾經痛不欲生,無法麵對現實。
肖克起初在大連市公安局工作,因為大連市是沿海著名港口城市,又是海軍新式武器和裝備的研究重地,一直成為敵特垂涎之地。兩年前為了加強全國的反間工作,他又被調到公安部專案組工作。在浙江辦案時,他邂逅了一個姑娘,姑娘長得像一根水蔥,天生麗質,而且純潔得一捏就碎。那是個細雨蒙蒙的日子,富有詩情畫意,在煙霧蒙蒙的錢塘江畔,她穿著藕荷色的裙子,打著一個淡藍色的雨傘,飄飄悠悠而來,一雙大眼睛,水盈盈的。第一次相遇,他們就有說不完的話,沒想到她從小就喜歡看偵探小說,反特電影,特別喜歡看《福爾摩斯探案集》,她想做個女偵探,想學開車,發報、打槍,格鬥,這真是一次奇遇。他來到她的家裏,這是江邊一個小鎮,人煙稀少,她家是一座普通的小木樓,她和奶奶在一起生活。她的家布置得像個小鴿子窩,牆上掛著許多小布娃娃,櫃子裏是個小瓷娃娃,床頭擺著幾支各式的玩具手槍。吃過晚飯,他們一起到江邊散步:天已經很晚了。他們依依難舍,在那麼美麗的月光下,她輕輕踮起腳尖,吻了他,肖克感到臉上火辣辣的。她依偎到肖克的懷裏,他覺得心跳加快了,就像抱著一隻溫暖的小動物。
姑娘仰起臉,說:“大駱駝,我真的很喜歡你……你喜歡我什麼?”
肖克點點頭。
姑娘說;‘我有時感到很寂寞……’說著,嗚嗚哭起來。
肖克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她說:“你把我抱得緊一些,”
肖克使勁摟著她,渾身像火燒一樣。
她還嫌不夠,說:“抱得更緊些。”
肖克使盡全身力氣抱住她,簡直要把她扯碎。她突然渾身像觸電般的發抖,上氣不接下氣,臉憋得通紅。肖克以為她發了病,有點害怕了,大聲問:“你怎麼了?”她不說話,渾身抖得更厲害,他覺得她全身潮潮的,忽然,她昏了過去。肖克把她平放在草叢裏,她麵色緋紅,大汗淋漓,肖克用手絹輕輕地擦去她額頭、臉上的汗水……一忽兒,她醒過來了,恢複了平靜,大眼睛嘲笑般地望著我,充滿了柔情蜜意。她一骨碌爬了起來,咯咯地發出銀鈴般的笑聲,“你呀,真是個傻駱駝,大傻駱駝!”說完,一溜煙跑了。她就像一花綢子在江邊飄啊飄啊,一忽兒便無影無蹤了。肖克以為自己在做夢,用手一掐大腿,嘿,還挺疼。
後來,肖克回到北京,信來信往,簡直就分不開了。肖克跟組織上提出這一情況,組織上派人了解了那個姑娘的家庭和社會關係的情況,讓他停止和她的來往。原來她家庭出身資本家,她的父親在‘三反五反’運動中畏罪自殺了,母親出身國民黨官宦之家,解放前夕不願留在大陸,但又說服不了自己的丈夫,拋下丈夫和獨生女兒,到了海外。姑娘不但出身不好,而且有海外關係,社會關係複雜。
肖克給她寫了最後一封信,信中說:“我實際上欺騙了你,我有妻子和孩子,我是一個有家室的人,我們不能發展到比同誌更進一步的關係。”
這個姑娘叫白緹,是鎮上一個供銷社的會計。
肖克永遠不會忘記他與這個頗有靈氣的女孩的最後一次會麵。
那是一個不平凡的深夜。
北京的深夜,神秘莫測。
天暗了下來,深黑的夜空,像浸透了墨法。一根根電線杆上,門或露出一點點燈光。
土地廟下坡3號。
肖克在小洋樓周圍轉來轉去,高大的法國梧桐那寬大的葉子把小樓圍得死死的,樓上沒有燈光。他見大門緊閉,順著院牆翻了進去。
肖克見院內空無一人,於是打燃打火機,借著打火機的光亮走進樓,一樓是廁所、廚房和幾間堆放雜物的屋子,有一間屋子堆滿了各種舊式家具和字畫,壁上也掛著畫和書法。
肖克看到一個書櫃內堆滿了字畫,順手拿起一幅書畫展開一看,原來是一幅字,上麵寫道:貧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題款是:蔡若媚,民國三十五年寫於南京。
他又拿起一幅書畫,借著微弱的打火機的光亮,仔細一看,是一幅工筆畫,畫的是一朵金薔薇,含苞欲放,三隻粉蝶環抱,題款是:王璿,民國三十七年畫於南京。這幅畫的左上角還有題詩:梅花綻開何時歸?煙雨時節潛入飛。本是帝王多情種,浮沉興落開幾回?
肖克又拿起第三幅書畫,輕輕展開,吃了一驚,這是一幅梅花圖,圖案跟龍飛講過的一模一樣,是十幾年前龍飛潛入南京紫金山梅花黨總部看到的那一幅梅花圖。
他又驚又喜,急忙打開梅花圖的下軸,可是裏麵空空,什麼也沒有。
他感到十分失望。
就在這時,搖曳的光影裏,現出一個顫顫巍巍的老婦人身影。
一股涼風襲來。
路明不禁打了一個寒呼。
打火機的光亮消逝了。
四周漆黑一團。
肖克想將打火機重新打亮。但沒有奏效。
他放下畫軸,急忙路向門口。這時,樓梯上傳出有節秦的腳步聲。
腳步聲在這夜半時分,在這座陰森森的小樓裏回蕩著,充滿了恐怖。
他悄悄走過去。
腳步聲仍在有節奏地響著……
他走到樓梯口,什麼也看不見。
伸手不見五指。
這時一柱明晃晃的光柱射過來,刺得他睜不開眼睛。
那道光柱落在樓梯中間一隻漂亮的飾有金色梅花的繡花鞋上,那隻繡花鞋風塵仆仆,典雅精致。
一個年逾花甲的老婦人沉重蒼老的聲音在樓道回蕩著……
“這就是你要找的一隻繡花鞋,我就是你要找的梅花黨……”
肖克正要看個明白,頭上挨了重重一擊,以後什麼也不知道了。
他醒來時發現自己被吊在屋上,雙腳也被繩索捆綁,嘴裏塞著破布,動一動都很費勁,頭部隱隱作痛。
這是那座小洋樓的地下室,室內堆積著雜物,彌漫著潮濕的氣息,上角有個柵欄鐵窗,從上麵瀉下一片陽光。
一會兒,傳來踢踢塌塌的腳步聲。
一個長得奇醜的駝背老頭緩緩地推開門走了進來。
肖克還是平生第一次見這麼醜陋的人,他滿臉皺紋,就像是一塊樹皮,鼻子耷拉著,一嘴虎牙。兩個眼睛斜視,又大又圓,仿佛兩顆銅鈴鐺。他本來就長得矮小,再加上背著駝峰,身子向前斜傾,就更顯得古怪醜陋。
這個駝背老頭斜著眼睛看了看他,又踢踢塌塌地出去了。
一忽兒,駝背老頭引著一個老婦人走了進來,這老婦人已年逾花甲,風韻猶存,身穿一件褐色的旗袍,腳穿一雙繡花鞋,她的卷發已微微泛白,兩隻眼睛像蒼鷹的利目,炯炯泛光。她的左耳戴著一隻梅花形的金耳環。閃閃發光,每走一步,耳環就輕輕晃動,更顯出這位老婦人的神采和威嚴。
她就是梅花黨頭子白敬齋的二姨太、白薇的生母蔡若媚。
蔡若媚從海外遠道回京,負有梅花黨特殊的使命。
蔡若媚冷笑一聲,朝駝背人努了努嘴。
駝背人會意,上前一跳,竟跳起三尺多高,摘掉了路明嘴裏的毛巾。
肖克暗暗吃驚:這駝背老頭輕輕一躍,活像是一隻大黑猿。
駝背人端來一個太師椅,讓蔡若媚坐下。
蔡若媚點燃一支香煙,叼在嘴上,問道:“你是誰派來的?”
肖克沒有理睬她。
蔡若媚皺了皺眉。
駝背人往起一躍,一拳打中他的鼻子,血流如注。
蔡若媚輕輕一擺手,喝道:“畜生。不要無禮!別打壞了他,留著他有用。”
蔡若媚奸笑幾聲:“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就是共黨專案組的路明!”
肖克聽了,心裏一震:“這妖婆消息好快。”他輕蔑地一笑。你們都難逃人民的法網!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機未到。
蔡若媚輕輕彈了彈煙灰:“年輕人。你太自信了。你跟著共產黨跑。共產黨對你有什麼好?你有汽車嗎?你有洋房嗎?你有美人嗎?統統沒有!不要忘記,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你們這些反動派哪裏能理解共產黨人的胸懷和理想,你們的洋房和汽車都是堆砌在人民的白骨堆上,你們的歡樂都是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我們共產黨人就是要消滅你們這些寄生蟲,解放全人類,最終在全世界建立一個沒有剝削、沒有壓迫、沒有人吃人的新社會!”肖克的眼睛裏泛出光彩,一字一頓地說著,聲音肖克,震得房頂上的塵土滾滾而落。
蔡若媚有些惱羞成怒:“你中毒太深了,我要給你洗洗腦子,蔣總統雖然暫時退居台灣,但這是韜光養晦之計,就像一個拳頭,先撤回來,再伸出去,會打得有力。蔣總裁有美國人支持,有西方世界作後盾,早晚有一天要光複大陸的。美國人手裏有原子彈,有航空母艦,美國人的核武器能摧毀整個世界!中共有什麼?一窮二白,又得受俄國人的氣,年輕人,識時務者為俊傑!你要投到我們這邊來,要什麼,有什麼,可以封你個上校,在大陸幹一段後,可以到美國去享福,要錢有錢,什麼美元、法郎、馬克、英鎊……要車有車,雪弗萊、福特,隨你挑!要房子有房子,歐式、美式建築……要女人有女人,白妞黑妞,隨你挑,年輕人,別挑花了眼!”
肖克哈哈一陣大笑,笑得使蔡若媚渾身發毛。
“美國人算什麼,核訛詐能嚇得倒中國人民嗎?抗日戰爭勝利後,美國人不是支持蔣介石反對派嗎?不是給蔣介石的軍隊運來大量的新式武器嗎?可是中國共產黨有全國人民的支持,就靠著小米加步槍,打敗了國民黨八百萬軍隊。解放了全中國,美帝國主義和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美國人,哼,美國人又怎麼樣?毛主席說了‘別了,司徒雷登,’實際上是‘滾蛋吧,司徒雷登!’”
“嗬,你小子骨頭還挺硬,看老娘如何收拾你……”
蔡若媚怒氣衝衝,一挽胳膊,就要往上衝……
這時,門外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媽,我給大姐她們接來了!”
蔡若媚瞪了肖克一眼,對駝背人說:“餓他三天,看他嘴還硬!”
駝背人點點頭,“吱呀”了一聲。
原來他是個啞巴。
蔡若媚氣衝衝地出去了。
駝背人拾起那塊又舊又髒的毛巾,一縱身,又塞進了肖克的嘴裏。
駝背人觀察了一下四周的情況,也走了出去。
肖克見屋內隻剩下他一個人,反倒鬆了一口氣。
他又打量了一下這間地下室。室內有二十多平方米,牆角滿是蜘蛛網,地上濕乎乎的,好像剛下過雨一樣。
他在這間潮濕昏暗的地下室裏整整吊了兩天多。
這天晚上,肖克正昏沉沉地吊在那裏,忽然聽到一陣悅耳的歌聲……
“假如青春稍稍地在某地留連一下,
生命就會在希望中點燃;
青草越被人踐踏長得越旺。
可是青春越是淪落,越令人可憐,
心的青春是獻給太陽的祭禮,
人生航行在春天漲滿的小船。
人生還不如弈棋,
不可能再來一盤;
人生沒有重複的機會,
不能悔棋隻能迎接那殘酷的震撼。”
這歌聲伴著琴聲,悠揚,悅耳,
這歌聲多麼熟悉!
是白緹,那個夢幻般的情影,那個純潔的小生靈。
肖克感到熱血沸騰,心弦頓時繃得緊緊的,大氣也不敢喘一下,拚命地用耳朵仔細諦聽著,諦聽著……
歌聲消失了,
琴聲消失了,
一切又歸於靜寂。
他感到幾許惆悵。
世界上真的有幻覺,幻影,幻聽,幻想;
這時,響起了發報的電波聲,這聲音如此之近。如此之急切。
敵特的電台原來在這裏。電台在這裏,那麼它藏在何處呢?
又是一個難熬的長夜。盡管是秋夜,沒有清涼,一片潮濕。
黎明來了,天際現出一片玫瑰色,又是一個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