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香山遇險(1 / 3)

肖克見一輛小貨車從西北方向衝來,急忙把李正人先生推到一邊。

眾人見狀大驚失色,這時從停車場疾駛一輛黑色的轎車,直接撞向那輛小貨車,兩輛車撞在一起,“砰”的一聲。

小轎車上的駕駛員是一名保衛人員,他受了輕傷。

小貨車司機是個30多歲的男人,醉得不省人事,他的頭部受了重傷,滿臉是血,血水淌到身上、座位上。

這個重傷者說了一句:“這個……女人……好狠毒啊……”說完,斷氣了。

一忽兒,他變成一具綠色的屍體。

經檢查,他的腰部有一個小小的針孔。

在他駕駛的小貨車上有新鮮泥土的痕跡。

林鶯曉此時正站在香山東南側頂峰上用望遠鏡向這邊眺望,當她看到這驚人的一幕時,心裏陡地一喜,然而當她看到一輛黑色的轎車撞向那輛小貨車時,心裏又是一驚。

他手拿的望遠鏡無力地滑落下來……

林鶯曉就像一頭迷路的野獸在山裏亂竄。未值深秋,黃櫨樹林還是一片蒼翠之色,天氣炎熱,熱風吹得樹葉打了卷兒。

她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山上走著,慌不擇路。

這裏已沒有人跡了,越過了香山的斷牆,沒有山路,隻有灌木叢和頹壁。

忽然,他聞到一股熟悉的氣味。轉過一個山岩,正見兩個一絲不掛的異性青春胴體緊緊貼在一起,一動不動,山石上散落著脫落的衣物。

簡直是一幅雪白的雕塑。

林鶯曉此時沒有心情欣賞這風景,她說了一句:“晦氣!”匆匆逃往密林深處。

正走間,她忽然聽到一聲親切的呼喚:“媽媽!”

她驚異地轉過身來,正見女兒黃妃笑吟吟出現在一棵黃櫨樹下。

林鶯曉見到女兒,先是一喜,後是一驚,說道:“你看你,冒著生命危險相會,你不要命了。”

“我要見媽媽,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黃妃撲到林鶯曉的懷裏,就像抱緊了一棵溫暖茂密的大樹。

“唉,又失敗了。”林鶯曉歎了一口氣。

“百折不撓。共產黨不是吃閑飯的。我們就是要前赴後繼!”

林鶯曉問:“這裏安全嗎?”

黃妃點點頭,“安全,我早已把附近的地形摸了一個底朝天。再翻過幾道山梁,就到八大處了。龍飛就是插上翅膀也找不到這裏。”

“媽媽,我太想你了,我經常失眠……”黃妃說著,眼淚奪眶而出。

“是啊,媽媽也想你……”林鶯曉說完這句話,唯頭似被堵住了,她的胸脯急促地跳動著。

“媽媽,我很擔心你,你那裏接連出現情況,你下手太狠,死了那麼多人。”

“我還是沒有辦法,為了保存自己,隻有無毒不丈夫了。”

“你現在處境危險,我建議你暫時停止行動,由我來安排。”

“是啊,今天為了見你,我費了不少勁兒才甩掉尾巴,有兩個女共黨輪流監視我。”

黃妃抬起臉來,“媽媽,你不要再到曾家去了,這很容易暴露。地鼠行動暫時由他單獨實施;實在不行我再派幫手。”

林鶯曉柔媚地撫弄著女兒的頭發,說:“你不知道,他需要我,如果沒有我,他簡直一天也活不下去,這個呆子,他是學曆史的。”

黃妃說:“我知道,如果到台灣,我也不會告訴爸爸,我理解你。”

林鶯曉歎了口氣,“人都有七情六欲,一個男人或個女人,如果沒有知已,將會窒息而死。我太悶了,就像生活在一個活棺材裏,喘不過氣來。”

“媽媽,我理解你,我知道你深深地愛著爸爸,但是現實條件的限製,你們不可能在一起,但是你們的靈魂是在一起的;靈魂在天地之間相會相融,互相撞擊,這就足夠了。誠然,爸爸也深深地愛著你,他特意留下一個房間,裝載著你,回味著你,欣賞著你,你已深深地烙在他的心裏。”

林鶯曉的淚珠滑在女兒的鼻梁上,“是啊,甚至我與曾樸做愛時,我都把他當成是你的爸爸,我給予曾樸的是一具驅殼,是一堆白花花濕乎乎的肉體,可我的靈魂卻早已高高飄蕩,飄到台灣島上,與你的父親相會,寄寓在那間神聖的小房間裏。這一點,曾樸當然明白,為此他也很痛苦。他太愛我了,他不僅想占有我的肉體,還想占有我的靈魂!可我這一生,隻有一個靈魂,隻能屬於你的爸爸。每當我與曾樸做愛時,我都叫著:‘飛虎,飛虎!’曾樸一聽立刻就癱軟如泥了。有一次竟歇斯底裏地用腦袋撞牆,撞得頭破血流。”

黃妃道:“你這個人也夠癡情的。媽媽,現在看來白家的人也聞著味兒來了,咱們也先下手為強。”

林鶯曉望了一下蒼茫的天空,“她們白家人哪裏有我們輕車熟路?那個白家三小姐依靠北極熊,鬧不出什麼名堂來,弄不好賠了夫人又折兵。”

黃妃猶豫地望著林鶯曉,欲說還止。

“小妃,你有什麼話要說嗎?”

“媽媽,有一句話,我也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說吧,孩子。”

“我想,完成這次任務後,我想和你一起到澳州,咱們洗手不幹了,真正過一種安寧幸福的生活。我在國外有大批存款……”

林鶯曉一聽,臉上變了顏色,氣呼呼地說:“女兒,這話兒不應該出自你的嘴。你爸爸那麼愛我,可是卻在中共攻占大陸前,忍痛把我留在了大陸,我含辛茹苦忍辱負重又是為了什麼?這是一種信仰,你明白嗎?!人的一生,如果隻追求一種安逸自私的生活,又有什麼意義?!我不要再聽到你說這句話,也不許有這種念頭,我會傷心的,你爸爸如果知道也會傷心的!我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如果哪一天我死了,你給我掃墓,隻獻上一叢白梅花就可以了,你在墓前說:‘媽媽,你安息吧,你是為愛情而獻身的,你一路走好!我聽了,就會永遠地閉上眼睛……’”

黃妃這時已哭得成為一個淚人,她的雙肩劇烈地顫抖著,把林鶯曉擁得更緊了。

林鶯曉感到一陣心悸,也嚶嚶地哭泣起來。

夢蝶跟蹤林鶯曉上了112路公共汽車,她看到林鶯曉在沙灘下了車,走進路旁的北大紅樓,於是也跟了進去。

林鶯曉上了二樓,她也跟到二樓,可是不見了林鶯曉的蹤跡。

她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尋找,可是哪裏有她的蹤影。

夢蝶走進女衛生間,隻見一個蹲坑旁的紙簍裏放著女人的衣物。

她拉起那些衣物,正是林鶯曉剛才穿的那些衣裙。

夢蝶忽地想起剛才進女衛生間時,有一個男性老人從男衛生間出來,那個人形跡有些可疑,戴著一個墨鏡,駝著背,咳嗽著,還看了她一眼。

她想起今天是星期日,難怪北大紅樓裏沒有什麼人。

她又走進男衛生間,隻見洗手池前有散落著男人的碎胡須。

她終於明白了:剛才那個老頭就是林鶯曉裝扮。她一定是先進了女衛生間,又進入男衛生間,化了妝。怪不得她手裏提著一個編織袋,裏麵鼓鼓囊囊的。

林鶯曉甩掉夢蝶以後,從容地登上了開往動物園的3路無軌電車;在動物園她又坐上開往香山公園的公共汽車。

夢蝶感到沮喪,因為追丟了目標,隻得又回到朝內大街。她把這一情況彙報給了龍飛,龍飛讓她沉住氣,特別叮囑:毒蛇還會露頭的。並讓她在與南露交接班時,互通情況,商討對策。

下午3時許,林鶯曉風塵仆仆地回來了,眼睛似乎紅腫一些,步子依然較快,她徑直走進了院門。

晚上七時整,在劉大媽家,南露準時和夢蝶交接班。劉大媽借故出去了,兩個女公安並排坐在床頭。

南露比以前更加成熟了,油黑的麵龐,閃動著一雙活潑開朗的大眼睛。她從小受堂姐南雲的影響渴望當一個優秀的女公安人員,高中畢業後考入北京公安學校,剛畢業就接受一項非常重要的破案任務,去年在粉碎梅花黨刺殺毛澤東的未遂案件中立功,受到嘉獎。如今她又接受這一任務,與堂姐夫龍飛一起作戰。

夢蝶從心裏佩服和喜歡南露,她喜歡南露的爽直和機智,南露也喜歡夢蝶的文雅和內向的性格,遇事冷靜沉著,特別佩服她的神槍技藝和以靜製動的風格。平時南露總喜歡和夢蝶開玩笑。

“夢蝶,莊生夢蝶一場會。世界上哪裏有姓夢的,你是不是姓孟呀?”

夢蝶聽了,嫣然一笑,說:“南露,世界上姓什麼的沒有呢?沒說戰國時期的孟子最早也姓夢呢,就像你姓南,南姓的人也很少,可能姓南的人最早姓難,李白有詩行路難,反過來念,叫難行路呢!”

南露聽了,瞪了她一眼,說:“什麼難行路?還夢中遊呢!”

平時訓練中南露拿槍的手總是微微顫抖,打靶容易脫靶,夢蝶就耐心地教她,讓她沉住氣,屏住呼吸,找好感覺。

練習攀岩時,夢蝶身輕如蝶,很快爬了上去,南露身體豐腴,動作略微慢一些,爬了一會兒便氣喘籲籲。汗如雨下;夢蝶就鼓勵她,示意她找好下一步攀岩的手攀位置。

南露的英語基礎好,發音也準確,夢蝶的英語語感差,南露就經常抽出時間輔導夢蝶英語。兩個人成為互相幫助的好朋友。

如今月明星稀,兩個好朋友又在劉大媽家裏交接班。

夢蝶歎口氣說:“我可真笨,跟著林鶯曉到了沙灘,沒想到讓這隻老狐狸溜了。她鑽進北大紅樓,把我甩掉了。”

南露說:“吃一塹長一智。凡事要從大局著眼,綱舉目張,你想,敵特的目標是李正人先生,林鶯曉在今天早晨忽然出門,肯定是往香山方向。那麼她在沙灘下車,估計是要倒車前往香山,如果你通盤考慮,就會穩操勝券。”

夢蝶聽了,拉住南露的一隻手說:“南露姐,還是你聰明。”

南露說:“林鶯曉畢竟是諜場老手,她是不會輕易出手的,狗急了才會跳牆,她不會輕易出現在刺殺現場,她這麼匆匆去香山,肯定有重要原因。現在開車撞向李正人先生的那個小貨車司機的身份已經查清,他叫葉鬆,是林鶯曉的丈夫葉青的遠房弟弟,北京平穀人。”

“李先生沒有事吧?”夢蝶焦急地問。

南露撩了一下頭發,說:“沒有,我們的一個保衛人員駕車衝向那輛小貨車,受了點輕傷,葉鬆當場死亡。”

“敵特好歹毒,什麼招兒都使得出來。”

“梅花黨比當年的軍統還要厲害,當年軍統的手段就已經非常狠毒,他們暗殺了著名詩人聞一多、李公樸先生;愛國人士楊杏佛先生:在北平市長何思源先生住宅的屋頂上安炸彈,無所不用其極。”

南露說到這裏,拾起地上的一柄大蒲扇,用力地搧著,說:“這天真熱,北京的三伏天,熱得人脫一層皮。”

夢蝶說:“劉大媽家裏的舊電扇壞了,老伴死了以後,她家裏的生活更困難了,她是家庭婦女,本身沒有生活來源,兒子在護城河裏遊泳淹死了,目前就靠老伴的一點積蓄過日子。”

南露說:“下次我給她帶一個電扇過來。”

夢蝶望了望屋裏的陳設,感歎地說:“我們的國家,我們的人民,這些年都不容易。前幾年蘇聯又卡我們的脖子,撤走了專家,撕毀了協定,很多科研項目下馬了。以後又鬧三年自然災害,國家處於非常困難的境地。但是我們的人民在毛主席和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自力更生,奮發圖強,搞出了原子彈,度過了饑荒,經濟複蘇,人民生活水平迅速提高,不顧帝修反的經濟封鎖,自立於民族之林。”

南露笑著說:“我看你像在作政治報告,應該到黨校當教員。”

夢蝶仍然沉浸在一種意境裏,“我們的人民是多麼偉大的人民!毛主席說:‘大風大浪也不可怕,人類社會就是從大風大浪中發展起來的!’我們的一個公安人員在犧牲前說的一段話,使我終生難忘。他說:‘我死之後,你們把我的骨灰撒在太行山,那是我的故鄉,是那裏的山水和人民養育了我。’每當國慶之夜,你們在人民英雄紀念碑前給我許個願,說:‘你安息吧。’我就寬慰了。”

南露激動地說:“是啊,我們有那麼多的同誌都英勇地犧牲了,特別是公安戰線的同誌們,包括前不久犧牲的小宋同誌;我們隻有努力工作,才能對得起他們,他們的靈魂才會安息。”

夢蝶的眼淚在眼眶裏閃爍著,滾動著。

南露說:“從葉鬆的小貨車上發現許多新土的痕跡,可是當地人說,最近他一直空閑在家,以前曾經幫大同煤礦拉過煤。村民還反映,他近日行動詭秘,好像有了點錢,經常買雞大腿、驢肉,喝酒。”

夢蝶說:“你們的動作好快,上午出的事,這麼短的時間就把情況摸了一多半。”

南露說:“兵貴神速嘛。”

這時,昏暗光線的燈泡忽然閃了幾下,然後一片漆黑。

院子裏有人喊:“停電了!停電了!”

南露說:“夏天天熱,用電量大,經常停電。我得趕忙過去看看,你盡早回宿舍休息吧。”

南露剛走出這條死胡同的南口,遠遠地看到林鶯曉穿著灰布裙子,慢慢地往東走去。

她緊緊跟了上去。

林鶯曉不像往日那樣東張西望,顯得很從容的樣子,手裏不知攥著什麼。

南露跟在後麵,望著她的背影。

她就像一個幽靈,拐進了女廁所。

南露忽覺背後有人扯她的衣襟,回頭一看,嚇了一跳;隻見是個白發蒼蒼的老頭,瘦得成了一把骨頭,穿著一件露肘的衣衫,兩個大眼睛像烏賊的雙目,手拄一根破樹幹,另一隻手拿著一個碎了邊的空碗,碗內汙穢。

“大姐,行行好,給兩錢兒。”他用一種渾濁的語調,上下打量著她。

南露猶豫了一下,從兜裏捏出一毛錢,放進碗裏。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他慢悠悠地離去了,街麵上留下他搖曳的身影。

“日出東海落西山,愁也一天,喜也一天。遇事不鑽牛角尖,人也舒坦,心也舒坦。每天領取謀生錢,多也喜歡,少也喜歡。少葷多素日三餐,粗也香甜,細也香甜。新舊衣裳不挑眼,好也禦寒,賴也禦寒。常與知己聊聊天,古也談談,今也談談。全家老少互慰勉,貧也相安,富也相安。早晚操勞勤鍛煉,忙也樂觀,閑也樂觀。心寬體健養天年,不是神仙,勝似神仙……”

老頭漸漸走遠了。

胡同裏回蕩著他蒼老悠遠的聲音……

“這個老頭真是奇怪,懂的還真不少,他這是在宣揚知足者長樂,能忍者自安啊!”南露思忖著。

這老頭實在奇怪。

胡同裏已空無他人,老頭不見了蹤影。

林鶯曉從女廁所鑽了出來。

她真的就像一個幽靈。

南露剛才略一走神,沒想到林鶯曉不知什麼時候已飄到她的麵前。

她穿著一種灰色布裙,連衣裙的胸部貼著一個小布貼,是隻可愛的小老鼠。

“同誌,幾點了?”她用一種渾厚的女中音問南露。

南露感覺她美麗憂鬱的大眼睛透出一股殺氣。

這冰涼的氣息使她不禁打了一個寒噤。

南露看了看手表,回答:“八點一刻。”

“謝謝。”林鶯曉的臉上蕩起一絲笑意,但一閃瞬間即無。

灰裙子閃進了朝內大街甲63號大院。

這個照麵的南露終生難忘,在這個悶熱得令人窒息的胡同裏,慘淡的路燈泛出昏黃的無精打采的色彩;偶爾飄來汙濁之氣的公廁就像一座黑黝黝的古堡,那些鱗次櫛比的屋頂,灰色屋頂,參差不齊,房上的茅草多有一尺多高,在晚風中掙紮著,因為這風的卷動,熱浪襲人,令人喘不過氣來。

東鄰的小教堂依舊沉寂無聲,那些廟會遺棄物就像被男人拋棄的玩物,躲藏在被舊日的欲火冷卻的一隅,不敢高聲啜泣。

南露想調整一下思路,她倚靠在教堂的院牆上。纖細的右手無意間觸碰到一個毛乎乎的小動物;轉過臉一瞧,是一隻圓圓的黑黑的土蹩。

她甩掉這小玩藝。

忽然,胡同西口急匆匆起來一個小老頭,這個老頭禿頂,月光下禿頂泛亮,個子矮小,疾步如風,與那個討錢的老頭相比,判若兩人。

南露認出這老頭是胡同西口老頭店的售貨員。

老頭火急火燎地拐進了甲63號大院,一忽兒引著林鶯曉出來,大步如風,急奔老頭店。

南露感到奇怪。

這老頭找林鶯曉幹什麼?

林鶯曉麵色驚惶,如臨大敵。

南露跟了過去。

林鶯曉隨老頭走進老頭店。

林鶯曉在接電話,她畢竟老謀深算,諳於世故;她隻是聽對方說話,自己隻是“嗯,嗯”地應聲。

“以後不要再來電話了。”說完,她掛斷了電話,匆匆走出店房。就在她走出店房的時候,她機警地朝四周看了一眼。

幸虧南露閃到一個門洞裏,林鶯曉沒有發現她。

林鶯曉疾步走進甲63號大院。

南露迅速與有關電話部門取得聯係,來電話的人是一個年輕的女子,有點港音。她說話的內容是“媽媽,我好想你。我太想你了。你考慮一下我的意見,到海市蜃樓,去過神仙一般的生活。可憐天下女兒心……”

這個年輕女人是誰?

她為什麼稱林鶯曉媽媽?

難道林鶯曉還有女兒?

“海市蜃樓”是什麼意思?

這是不是特務用語?究竟是指哪裏?

……

公安部門目前有兩種意見,一種意見認為,為了保證李正人先生的安全,立即拘留林鶯曉。拘留的理由是:她涉嫌殺人,涉嫌特務活動。目前掌握的確鑿證據是:在她的居室發現有夾壁窗,直通教堂。二是在老孫頭被害的前一天中午,有人發現老孫頭曾進入她在學校的宿舍。

但是另一種意見則認為,拘留林鶯曉的證據還不夠紮實,應該放線釣魚,把敵特一網打盡,而不要打草驚蛇。

林鶯曉可以佯作不知居室夾壁窗的存在,而且即使通過這扇秘密之窗進入教堂,又有什麼證據證明在搞特務活動,也可以說是好奇。老孫頭在遇害前進入林鶯曉的房間,一是林鶯曉可以否認,二是老孫頭即使進入林的房間,林可以謊稱另有它事,或者可以編為老孫頭一直垂涎她的美貌,一直追求引誘她,遭到她的拒絕;老孫頭在這前後還可能進過別人的房間,這不能說是林鶯曉直接殺害老孫頭的唯一理由,不能成為因果關係的結果。

持後一種意見的是龍飛,他得到了李副部長的支持。

林鶯曉的神秘電話所提揭示的內涵,使專案組完全打消了第一種方案的念頭,龍飛的意見得到了全盤肯定。

引蛇出洞。

放長線,釣大魚。

這兩天林鶯曉這邊似乎沒有什麼動靜,但是李宅卻發生了險情。

這天下午,李正人夫婦正在午睡,小芳幹完活兒,來到肖克的住房;肖克正在看書,看到小芳進來,急忙招呼道:“小芳,來,歇會兒,喝點茶吧。”

小芳笑著舉起肖克的大茶缸,說:“又是一大茶缸,茉莉花茶。”

肖克拿過一個茶杯,用暖壺裏的水涮了涮,把大茶缸裏的茶水倒進這個茶杯,放在小芳麵前的桌上。

小芳坐在凳上,拿起肖克放在床上的書,問:“又在看什麼書?”

“老北京的歌謠和諺語。”

小芳打開書,念道:“姐妹二人到城東,一道城東去逛青;捎帶放風箏。大姐放的花蝴蝶,二姐放的活蜈蚣。飄飄起在空,好似一條龍。”

肖克漆黑的眉毛一揚,說:“小芳,你念得真好聽。”

小芳一聽,臉色飛紅,說:“見笑了,我隻上過四年小學。”

“那就不賴了。”

“家裏窮唄,北京數門頭溝最窮。”小芳說完,又念一段:“平則門,拉大馬,過去就是朝天宮。朝天宮,寫大字,過去就是白塔寺。白塔寺,掛紅袍,過去就是馬市橋。馬市橋,跳三跳,過去就是帝王廟。帝王廟,搖葫蘆,過去就是四牌樓。四牌樓東,四牌樓西,四牌樓底下賣估衣。打個火,抽袋煙,過去就是毛家灣。毛家灣,紮根刺,過去就是護國寺。護國寺,賣大鬥,過去就是新街口。新街口,賣大糖,過去就是蔣善房。蔣善房,安煙袋,過去就是王奶奶。王奶奶啃西瓜皮,過去就是火藥局。火藥局,賣細針,過去就是老城根。老城根兒兩頭多,過去就是窮人窩。”

小芳喝了一口茶,又念下去:“東直門,掛著匾,間壁就是俄羅斯館。俄羅斯館照電影,間壁就是四眼井。四眼井,不打鍾,間壁就是雍和宮。雍和宮,有大殿,間壁就是國子監。國子監,一關門,間壁就是交道口。交道口,跳三跳,間壁就是土地廟。土地廟,求靈鑒,間壁就是大興縣。大興縣,大問事,間壁就是隆福寺。隆福寺,賣葫蘆,間壁就是四牌樓。四牌樓南,四牌樓北,四牌樓底下喝涼水。喝涼水,怕人瞧,間壁就是康熙橋。康熙橋,不白來,間壁就是釣魚台。釣魚台,沒有人,間壁就是齊化門。齊化門,修鐵道,南行北走不繞道。藍靛廠,四角兒方,窯門口對著六郎莊。羅鍋兒橋怎麼那麼高,香山跑馬好熱鬧。金山銀山萬壽山,皇上求雨黑龍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