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阿才一早就趕到學校,他想參加升旗儀式。上學的路上,他一直在琢磨:作為一個升旗手,自己的動作會不會變生疏了。

直到升旗儀式開始時,他才發現,他的位置被別人頂替了。雖然學校少先隊部的輔導員告訴他,過些日子再恢複他的位置,阿才還是悶悶不樂。

他悶悶不樂是因為那場半夜夢遊或者半夜怪事害得他整整三天沒去上學。

早晨重新進校門的時候,他仿佛覺得好久沒有上學。看見同學們翻開課本上的新課之頁,阿才覺得自己落後了一大截,同時也變得很笨了。缺課可真不是一件好事,他想。

整個上午,阿才都悶悶不樂。

喻老師以為阿才還沒有病愈,關切地問他:“你是不是還有點不舒服?要不然,下午就別來了。”這時剛上完第四節課。

“那不行!”阿才心裏想,他善解人意似的衝喻老師笑一笑,仿佛為了表示自己身體沒事,拔腿朝操場一角的沙坑跑去,臨近沙坑時,他向前彈跳而起,飛身跳往沙坑。當他倒進沙坑的時候,發現昨天上過他家的那位體育老師正在沙坑旁邊清理碎石塊。阿才這才想起,下午有體育課。

田老師朝他招招手:“來,幫幫我。”阿才已經注意到,田老師的普通話講得非常好,他覺得,由田老師口中說出的普通話跟收音機裏的播音員相比,一點也不差。

一般說來,同學們要是聽到老師要尋求幫助,都會樂得屁顛兒屁顛兒地爭先恐後。阿才當然也不例外。

“你爸爸是幹什麼的?”田老師邊問邊低頭拾撿碎石子,像是順便拉呱兒。

“我就知道你會提這問題!”阿才剛好從沙盤中摳出一隻造型很奇怪的小瓶子,像是不願意讓外人知道自己的意外收獲,他下意識地做出一種掩飾動作。

“嘿,小家夥,你還挺會說話的。”田老師覺得,這個麵目清秀、身體略顯單薄的小男生似乎有點大人味。他覺察到阿才的小動作,於是又追問一句:“你撿到了什麼?”

阿才心想,這個老師眼睛怎麼這麼厲害,像偵探似的!阿才覺得,既然田老師都看到了,就讓他看唄。他站了起來,將手抬起伸往田老師跟前,手掌一張開,呈現出一隻葫蘆狀的白瓷瓶。

“這也要充公嗎?”阿才很擔心,如果撿到的是錢,他理所當然應該交公的。

田老師仔細端詳一番小瓶子,再看看四周,依舊將東西還給阿才:“藏好,別弄丟了,這可能是一件小寶貝。告訴你,我小時候曾經撿過一個小銅碗,後來,大人發現它是一件老古董,我媽媽把它賣了,換回不少的錢。”

“多少錢?”阿才很好奇。

“一袋麵。”

“一袋麵?什麼麵?擔擔麵?”阿才覺得有點費解。

“麵粉的麵!”

“哦,你是哪裏人,怎麼管麵粉叫麵呢?”

田老師沒有正麵回答阿才的問題,隻是衝他笑一笑,又拍拍他的腦殼:“收好你的寶貝。”

阿才沒想到田老師會這麼處理問題,他突然對眼前這位目光敏銳、說話動聽的新體育老師產生了奇特的好感,他趕緊將小瓶子藏在書包的最深處。

“好了,你該回家了。”田老師拍拍手,搓掉手中的沙粒,“要不然,你媽媽會著急的。”他又抬手看看自己的表,“哎,還是我送你回家吧!”

“為什麼你要送我回家?你想跟我媽媽解釋?”阿才一邊走,一邊瞪大眼睛,抬頭仰望人高馬大的田老師。

“算你聰明!”田老師拍拍他的頭。

聽田老師這麼誇他,阿才心裏美極了,走起路來連蹦帶跳——他也隻有連蹦帶跳才能配合得上田老師那大步流星的步伐。

“你當過解放軍嗎?”阿才覺得田老師身上有一種特殊的男人氣質。

“你怎麼知道?”

“我猜的。”

“憑什麼?”

“你的模樣,你走路的樣子,還有你的眼睛!”

“你都快成小偵察員了。”田老師笑起來特有魅力。阿才在他身上不僅感受到一股濃烈的男子漢氣質,而且還隱約體會到一種類似父性的味道,跟田老師走在一起,他有一種奇異的安全感。

阿才覺得,病假後重新上學的第一天,他就遇上高興事——結識田老師,這真是一件開心事。原先他內心中的那些陰霾:比如暫時失去升旗手資格、前幾天午夜受驚嚇等等,那些不愉快的回憶,現在全都通通滾蛋了!

在家門口附近的路邊,阿才發現突然冒出一個賣棉花糖的攤位,是他的鼻子先發現的,阿才沿著那誘人的香味將視線追尋過去,發現賣棉花糖的那個老頭兒正往他這個方向瞧。

阿才抬頭看了一下田老師,發現他也注意到了那個賣棉花糖的地方,他低聲叮囑一句:“別貪食,多吃糖容易傷牙齒!”

這話讓阿才聽起來好像是:“別嘴饞,不要去碰那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