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輝煌成就(2 / 3)

作品的內容與構圖處理都很複雜。人流順著漫長而塵土飛揚的道路,從畫麵的左上角向右下方移動。長長的山坡由右向左下降,這裏不久前還是一片茂密的樹林,現在無情的太陽把幹燥的土地曬得通紅,參加遊行的人數極多,隊尾消失在遠處的塵土之中,加強了人流移動的感覺。

列賓在不破壞人流不斷的印象時,成功地確立了幾個定位標誌,群眾分門別類,突出其特征。這有助於他表現人群的各種社會成分,把握俄羅斯貧窮與富有兩個階層。其中一個定位標誌是裝著有聖像的玻璃龕,由健壯的農民抬著。後麵是一老一少兩個盛裝女市民,她們手捧裝聖像的木匣。紅色法衣突出了祭司長,再往後是衣著花裏胡哨的胖太太,手裏捧著聖像,與她並行的是女商人、穿製服的軍人與百夫長。

遠處人群之上高舉著神幡,而右邊與左邊則是挺直身子騎著馬的憲兵和警察,他們是來“整頓秩序”的,把想竭力靠近聖像的男女流浪香客、貧民趕向一旁。但其中一個殘廢人已衝到前麵,雖然他身體有缺陷,但有著執著的追求,和畫麵中央高傲自大的社會“精華”形成強烈對比。這些人不僅外表愚蠢,而且內心粗野,表現了人性與靈魂。

忠於沙皇的評論家指責這幅作品是“大幅漫畫”。

畫家的回答是:“真實高於一切。”

列賓雖然畫的是城鎮的宗教習俗,但它反映了19世紀80年代俄國人民的生活,揭示了農村由於資本主義發展而導致貧富差異的加劇。

1880年10月7日,列賓結識列夫·托爾斯泰。作家對《查波羅什人複信土爾其蘇丹》有生動而獨到的見解,對列賓影響很大。大概在畫家的一生中,對任何人的感情都不像對托爾斯泰那樣矛盾重重。他崇拜這位作家,但同時又反對托爾斯泰的說教。

列賓對曆史題材有著深刻的探索,他的《索菲婭公主》(1879)、《伊凡雷帝殺子》(1885)和《查波羅什人複信土耳其蘇丹》(1878—1891)都鮮明地突出了曆史人物的性格。

《伊凡雷帝殺子》成功地塑造了俄國曆史上的暴君並將他血腥罪惡的本性以最強烈的心理刻畫表現出來,體現了列賓善於把曆史與當代生活緊密聯係起來的創造性。

在完成此畫的前幾年,俄國全境因沙皇亞曆山大二世被刺開始了血腥的鎮壓。列賓一直在尋找恰當的題材影射大屠殺。1882年,列賓在音樂會上聽了俄國作曲家裏姆斯基·科薩科夫的交響曲《安泰》,第二部《複仇》,還有一次,女兒維拉從秋千上掉下來,鼻子跌出了血,媽媽拿著水和毛巾跑出來,爸爸卻要他們等一等,他注意觀察鮮血的顏色和流淌的方向。此時的畫家已經忘記這是自己的親人,應該馬上止血。

列賓在作家迦爾詢的身上找到了皇子的形象,畫家捕捉到了令人震驚厄運即將來臨的神情。迦爾詢的中篇小說《娜未日達·尼古拉耶芙娜》的結尾反映了畫家新作對他的影響,後來,這位作家因精神病發作,墜樓而死。

家中有一間屋子被布置成“沙皇的寢宮”,室內籠罩著那個時代的氣氛。列賓親手裁剪服裝,畫靴子上的圖案。

《伊凡雷帝殺子》全名是《1581年11月6日恐怖的伊凡和他的兒子》,描寫俄國沙皇伊凡四世殺子的殘暴行為。16世紀時,俄國正處於大貴族封建割據、國土四分五裂的狀態。伊凡四世在治理國家擴充軍事實力方麵頗有建樹,但他心狠手辣,對政治異己毫不留情,均以狡黠的手法加以鏟除。

畫家並不關心這個帝國的政治伎倆,而選擇了他日常生活中的殘暴行徑,加以精心構思:在一次與兒子的激烈爭吵中,伊凡四世用笏杖猛劈過去,打中了兒子的太陽穴,兒子當即鮮血如注,生命垂危,伊凡四世醒悟到這是他根絕後嗣的暴行。恐懼攫住了他的心,他立即奔過去,抱起兒子,跪在地上用手按上那血流如注的傷口。鮮血滴在兒子的衣袍上、地毯上,同時也沾滿了父親的手,伊凡的臉上充滿恐懼感。他錯殺了兒子,心情極度緊張和痛苦。他良心發現,想請求兒子饒恕,但已感難以挽回,一種人性的後悔充溢在這兩個人物之間,列賓抓住的正是這一瞬間。

善於表現思想活動和心理狀態的瞬間變化,正是列賓在創作上最傑出的基本特征。

畫麵采用的是紅色調,背景陰暗以烘托前景的恐怖事件。在伊凡的瘦臉上,瞪著兩隻大眼珠,那種不可逆轉的失子之痛,預示著這個統治基礎的滅亡,也向人們展示出沙皇的殘暴是他注定要失敗的命運基因。皇子目光呆滯,他似乎感到了父親的內疚,理解他的痛苦,他寬恕了自己的父親,生命正離他而去。

1885年,油畫最後定稿時,他又作了許多修改。雖然構圖上沒做更大的改動,但人物更集中了,刪去了一些多餘的細節,把全部筆墨集中於發揮人物心理描寫上。這幅長久激蕩人們心靈的作品,是畫家探索、發現、失望、歡樂的見證。

俄國總檢察官波畢德諾斯澤夫給沙皇寫了一道奏折:“現今的藝術真不可思議,沒有一點理想,隻有批判和揭發傾向的赤裸裸的現實主義感情……費解的是畫家偏以全部真實去描繪這一事件,其用意究竟何在?為什麼畫伊凡雷帝呢?”

28年後,一個手持鋼刀的人來到特列嘉美術館,在這幅名作上劃了三個大口子,他是要在羅曼諾夫家族執政300周年的前夕以此向沙皇邀功請賞。

修複專家格拉巴爾和波哥斯洛夫用水彩小心翼翼地修複了刀傷,再塗上光油。至今,參觀者已看不出傷痕在那裏。

列賓從小就愛聽查波爾什人的故事,喜歡他們勇敢、機智和自由自在的生活。

1878年夏,他在馬蒙托夫家讀到了令人捧腹的信件,當時就產生了把這一事件搬上畫布的願望,畫出了第一張構思草圖,經過13年之後,才最後完成。

查波羅什雷契是16世紀到18世紀俄國哥薩克在烏克蘭的自治組織。它由武裝的移民組成,成員主要是逃亡的查波羅什農奴。17世紀時,土耳其皇帝要這批哥薩克人脫離俄國而歸附於他。這封信惹惱了勇敢強悍的哥薩克人,他們雖流落此地,都深深熱愛著自己的祖國,從不想離開自己的家鄉。

畫上就是描寫這些性格豪邁的查波羅什人在叼著煙鬥的領袖賽爾柯授意下,正給土耳其蘇丹回信的情景。回信相當尖刻,既表達了哥薩克人的愛國主義,也嘲笑了對方的收買用心。它是一幅人物眾多,特征鮮明又饒有風趣的查波羅什人物譜。列賓的一段自述談到了他的構思:“在各民族人民的曆史方麵,還使我高興的地方就是這個自由,這種武士精神的高漲,俄國人民的英勇力量。他們放棄了世俗的福利而建立了平等的兄弟友誼來保衛自己的宗教信仰和人格的最高品質。”

畫麵上的每個人物都經過了仔細的推敲,這些自由武士有形形色色的裝束和性格表現:這裏有土生土長的查波羅什人頭頂一撮灰色的發辮,有掉光牙齒的老頭和頭上受傷沉默寡言的戰士,有捧腹大笑的胖子,有表示要在信中“撒點胡椒麵”的八字胡老頭,有自鳴得意的書記官,當時首領說了句挖苦話,引起了在場的人的哄堂大笑。畫麵上展示的正是這一瞬間,觀眾找不出兩個雷同的形象和表情。

在1880年夏季,列賓和謝羅夫遊曆了烏克蘭,走遍了建立過查波羅什雪契的地方,收集素材。

列賓以學者的認真態度研究過查波羅什人的習俗、服裝、武器和用品,畫了上百幅素描。烏克蘭曆史學家雅活爾尼茨基的珍貴文物對列賓幫助很大,他本人也成了畫家的模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