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大地道德的本質精神就是,每束陽光都有照耀的理由,每個生命都有存在的權利,大自然是人類之師,是人性之母。通俗地說,山巒之上,到處都生長著道理,江河之中到處都閃耀著哲學。與其讀書本,不如讀天地,大地倫理能讓我們知道怎麼做人。所以說,大地道德,是最大的寫作命題,足可以給我們帶來寫作上的輝煌。
當代中國作家的一個重大責任就是給大地道德貢獻中國經驗
在世界文學中,對大地道德的呈現與闡釋已有了許多經典作家和經典文本,梭羅的《瓦爾登湖》、李奧帕德的《沙郡年紀》、列納爾的《胡蘿卜須》、德富蘆花的《自然與人生》、屠格涅夫的《獵人筆記》、紀德的《地糧》等等。但在中國文學中卻一直沒有像樣的作家和作品。就我的視力範圍之內,葦岸是值得我們致敬的作家,他的《大地上的事情》對大地道德建構有很珍貴的貢獻,但是他也留下了遺憾,因為他更多的是從經典文本中提取、歸納、衍發對大地道德的闡釋,本土經驗和原創成分少了些。所以在大地道德的書寫上提供中國經驗的工作才剛剛起步,還需要我們當代作家,以高度的自覺,做切實的努力。
要提供提供中國經驗,就要依托作者的“實感體驗”,而作者的實感體驗的依托,就是自己的故鄉。我的故鄉,地處北京京西,相對偏僻和貧窮,但這正是我寫作上的大幸,因為偏僻,中國的傳統文化、民間文化、民族文化得以完整的保留,而沒有被急功近利的所謂城市化所大麵積破壞和覆蓋。我寫故鄉的散文集《故鄉永在》之所以甫一問世,就引起了廣大讀者和評論界的一致好評,其原因就在於,雖然寫的是故鄉物事,但因為它完整地保留了中國農村的典型內涵和“符號”元素,因而鮮活、生動地呈現出了大家心中有的中國經驗,讓人們感同身受,不禁認同。作家寧肯評論說,凸凹的《故鄉永在》因為打通了人與土地的最深刻的關係,使他取得了大地道德與土地哲學代言人的文學地位。這自然是過譽之詞,但至少說明了,依托自己的故鄉的鄉土文學創作,是貢獻中國經驗的必經之途。
中國經驗的提供,要著眼於普世價值,“在場”的書寫中要有理性審視的眼光
反觀我自己的創作,最得意的文字,也幾乎都是源自早年的鄉土經驗。因為一進入舊時的場景,就溫暖,就自在,就身心通泰,下筆流暢,一如神助。相反,那些憑空想象的創作,雖然絞盡腦汁,用盡心力,還是拘澀凝滯,不能自由伸展。因為生地一如母體,它給你血脈和生命基因,決定著創作者的性情和看世界的思維方式。在屬於自己的思維領地,生命有“在場”的狀態,可以準確地把握和判斷,因而可以準確地表達與描述,就感到特別地有力量。用帕斯捷爾納克的話來說,對準確性的背叛,就是對文學的背叛;現實主義之所以偉大,就是因為它體現了文學的最高準則,即準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