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一切已經注定的時候,上天再次戲謔一樣地為我開起了一條窄窄的叫做希望的縫隙,如果我結婚,就能留下來不被遣返。當我帶著無限的喜悅把這個打算告訴他的時候,他並沒有表現出我預想之中的欣喜甚至是狂喜,他坐在了沙發上,開了一罐啤酒,沒有說話。
那一刻,無須多問,我就已經知道,一切已經走到了盡頭。
他早就和自己助教的那一位教授的女兒在一起了。在這場追逐之中,我幾乎沒有勝算,牽著我的手將隻有貧窮乃至是一輩子的平平淡淡,但是倘若和那個教授的女兒在一起,他就可以平步青雲,觸手可得他渴求了一輩子的夢想。
我不打算讓他作抉擇,我也不是那種可以就這樣被選擇的女人,於是,我走了,什麼都沒有帶,隻留給他愧疚和悔恨,我換掉了幾乎所有的聯係方式,既然我是他人生路上的絆腳石,我就願意放手,還他自由,也給我自己自由。
就在我以為我注定要帶著悲痛的回憶離開紐約這座傷心的城的時候,我得到了一個轉機,留在了紐約,有了全新的工作,然後就是一個三年,我脫胎換骨,掌管著一家公司的生
死,也逐漸忘記了我究竟是誰。
我一直以為三年的時光可以讓我忘記曾經的傷痛,但是答案顯然是無果的,我用巨大的工作壓力去遮蓋自己的傷疤,隻可惜傷疤未愈,也毀了身體。這是來帝國大廈的第五百二十次,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著來幾次。
但是,一切,也就都無所謂了。
我轉回身子,望著來往的人,微微地抬起下頜,眼淚早就流光了,再流就是濃烈的血液了。帝國大廈對所有少男少女而言或許就是披著粉紅色浪漫的愛情聖地,但是對於我而言卻是埋葬我青春的墳場。
我走向電梯,周遭走過去的都是一對對的女貌郎才,可是在我眼中,那些都是曾經屬於過我的但是早就已經回不去的過去了。
電梯緩緩地開啟,我抬起頭來,怔住了。
生活就是這樣,你永遠都想不到他會跟你開什麼樣子的玩笑。
2014年,12月的紐約,相戀以來的第七年,分手之後的第三年,我和他在電梯裏再在一次相遇。
時間也沒有善待他,幾乎奪走了屬於年輕的所有東西,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戴上了一副笨拙的眼鏡,雙目之中也再也看不到往昔的神采了,他穿得和紐約街頭的所有有婦之夫一樣,體麵而又低調,一個女人站在他的身邊胳臂嵌著她的胳臂,三四歲大的孩子抱著他的大腿,隻不過是幾秒鍾的尷尬,我們還是像當年一樣有默契,我沒有說話,他也沒有說話,七年讓我們形同陌路般擦肩而過。
我埋著頭走進電梯,他埋著頭走出電梯。
我孤身一人,他妻兒相伴。
我站定,望著他逐漸遠離的背影,沒有淚流,也沒有失控,甚至連更多的表情變化都不存在。
隻是這樣望著,終於,我的心安了下來。
電梯的門緩緩地合攏關閉,他始終沒有回頭看我一眼,但我知道,他認出我來了,那種四目相視碰撞出來的過往情愫是沒有辦法作假的。或者對你們來說,那隻是一個對視罷了,但是對我而言,那卻是我的結局。
我緩緩地走出了帝國大廈,湍急的車流造就出一條又一條模糊的光軌。
我的心情格外的舒暢,就好像一口氣讀罷了了一本酣暢淋漓的小說一樣,無論結局的主人公是否還活著,是不是還和他心愛的人在一起,這些都無關緊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