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底有怨靈,隻是似乎怨氣不像以往那麼重了。過路的一個漁夫說有大膽的行船到此處倒也不會沉了,不過畢竟這條溪曾鬧過鬼,還是極少有人從這上經過的。
我想白天終究是不那麼厲害,不如等晚上再逼怨靈現身。如果因此有什麼不測,我正好殺到地府去把殺千刀的小白一頓海揍。
以前師父總把天劫中出現的相關人物示意給我看,他仿佛一眼就能看破一切,且知曉彼此的前世今生從而助我渡劫,現在師父卻總是樂於直接把事情甩給我,而我臨於此前,腦海中便如打通了冥冥中那種聯係,通鬼神,曉百事,前世今生諸般因緣際會皆信手拈來。仔細想想,師父應該正不著痕跡想要教會我應對之法,並準備著從我生活中淡去。
一個朝夕相對的人,你卻知道他正淡然無語地用行動向你告別。
九九歸真,我倒寧願天劫渡不完。
天色逐漸黯淡下來,溪水發出淙淙的聲響,我隱約看見遠處藏在水底有一團發光如鬼火的霧。
有了辟水的法術,我在水底也可以自由呼吸。本人不才,今生剛一誕生就栽入水底,於是對水就有天生的“童年陰影”,師父所傳授的第一樣法術便是辟水之術。
溪水中的細密水草裹著光,光裏有沉船無數,船底埋著我要找的嬰靈屍骨。我已經感覺到了,有女鬼怨靈盤踞在其上。
“這位姑娘,我擅自來訪,想討回一樣東西。”我在水中施了一禮。
那團發光的東西緩緩站起來了,體態卻很婀娜,聲音婉婉,雖然幽怨但仍顯清麗:“我從未見過閣下,不知您有什麼東西落下了。”
“那樣東西攸關性命,正埋在沉船之下。勞煩姑娘放下執著的東西,也好讓我將之安葬。”
她聽我這麼一說,瞳孔驟然縮緊,淒厲叫喊起來:“不行!你不能帶走我的孩子!”
“你且看看他,還活著麼,還會說會笑麼……”
她立刻瘋了一樣掀翻了那些破木板,裏麵有一堆屍骨,還有一個十幾歲的男孩,臉上已無血色。女鬼把男孩攬在懷裏,發現他手腳冰涼,雙目緊閉,早沒了氣息。
女鬼嚎啕大哭,撕心裂肺,那些水草一陣陣瘋長,紛紛向我纏來!
“是你們!是你們這些逼上門來的人害死我的孩子!”她咬牙切齒。
我左右避閃,才堪堪躲過那些吹草的糾纏,抽空忙反問:“你可還記得自己的孩子多大年歲麼?”
“可憐他尚在繈褓就夭折了……都怨你們!”
“那你仔細看看,眼前這孩子多大年紀?以及那些屍骨……”
女鬼愣怔,一切動作都僵在身上,她抱著男孩的手鬆了又抱緊,抱緊又放鬆,有不同的過往光影從她眼中一幕幕閃過,患得患失了好一陣。她的淚水帶著紅色,如墨水般化散在四周的水裏。
“那我的孩子在哪裏……我又在哪裏……”
“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嗎,他已經死了,死了快有一百年了。你也是。”
“為什麼我什麼都想不明白了……”她嗚咽著,岸上的人聽見了皆言這小溪寂寞久了,在哭。
“那你不妨聽我講個故事吧,也許如此便能讓你想起往昔遺忘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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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市曆來有許多港口,靠近港口的二層複古小樓有的還建於水上,船行經過時樓上的姑娘會拋下些帶香的手帕,嫣然一笑,顧盼流情。港口處有諸多停船,出海貿易的船絡繹不絕便也從不停船,因此那些停船多是等人出海的船家以及香氣撲鼻的花舫。
花舫上居著花娘,隻要出的價錢合適,便可以成為恩客,度一晚春宵,做盡風花雪月的花事。
花舫雖是風月場所,但花娘們可比樓裏的****雅致多了,她們衣著講究,妝容精致,琴藝精湛,歌喉也動聽,因此恩客裏既有達官顯貴,也有文人雅士。比較吃香的花娘所乘船的體積便大,身價也高,還可以配有丫頭小廝一名打理日常起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