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蒹葭蒼蒼(1 / 2)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極目遠望隻有靜靜的水鄉,似鵝毛的蘆葦草在追隨微風的目光。世界純淨的隻剩下白色和水色,從腳底的水麵可以望見自己的倒影。

梁音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就一直徘徊在此間天地。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那叢叢蘆葦圍起了一片靜謐,中央搭建水台,看不出何物所造而如鏡湖水麵一樣嵌在水裏,有一白衣女子輕歌曼舞其上。其身皎皎,如月宮仙子,其音嫋嫋,如流水銀鈴。

梁音每天都會來,而臨水美人則每日舞於水中。她的身側圍繞著朦朧的水汽,輕歌曼舞,麵上覆著白紗,那雙眼裏有著澄澈的柔情,暗送秋波。

梁音不禁想要知道她到底是誰家的女兒,又為什麼每日出現在此處。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白衣女子停下歌舞,一步一步向水麵上遊走去。

“小心!”梁音叫出了聲。

伊人的步伐未停,仍向著水麵走去,身形縹緲,步步生蓮,她的衣衫拖在水中漸漸沾濕,河水漫過她的腳踝……

梁音沿著河岸一腳深一腳淺向上遊走去,那白衣女子的身影就近在眼前了。可是道上要穿過大片的蘆葦叢,蘆葦竟然生得一人多高,徑自在那裏搖蕩,阻礙著梁音的視線。素白的身影夾雜在細窄的視線縫隙間若隱若現,好像是即刻就要蒸發不見的美夢。梁音急得滿頭是汗,用力撥開蘆葦。蘆葦叢仿佛是有呼吸的,間或有惡作劇的笑聲,反而把他纏得更緊了。

待到撥開之時,白衣的女子已經消失了。河麵一片平靜,蘆葦輕輕搖蕩。

難道隻是一場夢嗎……?

身後歌舞聲又起,梁音原路返回,那女子又在原處翩翩起舞,飄在水麵上連衣衫都是輕靈幹燥的,恍若先前那一切都隻是梁音的臆想。

白衣女子蜻蜓點水躍起,雙袖一振,飄帶揚起水花,周圍如落雪成白形成水幕,水未落下卻成茫茫白霧,待霧散去,伊人也並不存在。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

於第二日,梁音又出現在相同的位置,中間的記憶迷糊成虛化的大霧,頭腦昏昏沉沉,實在想不出一點頭緒。

這片天地無比空闊,除自己外再看不到任何其他人,蘆葦還是那麼茂盛,在水上織起圍牆。空氣濕潤,仿佛昨日的水還揚在空中未幹。

蘆葦輕輕搖動,葉尖上的露水滴落下來。有一陣如絲綢的風刮過了,好似輕薄的衣衫滑過敏感的肌膚。梁音迷離的雙眸終於在眼前聚焦,那白衣女子輕紗蒙麵,正在對岸向他凝視。

……來……來……

那蔥白玉削的手指向他一勾,蘆葦遮擋了視線,伊人又到了遙遙上遊。

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坻。

不知怎的,梁音腦海沉沉有著一個念頭偏要找到白衣女子。放佛那是他企盼多年的珍寶,也好像那便是離開這裏的鑰匙。

那條河岸揚起了奇怪的弧度,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蘆葦發出空空蕩蕩的笑聲,若有似無的沙沙響。河岸的沙礫踩在腳下生疼,劃出了深淺不一的裂口。白衣女子似仙又似鬼魅,一步之遙之際又消失不見,唯衣角滑過梁音的臉頰,薄涼無比。

回到原地,她立在河中央的小洲,腰肢柔軟,輕音婉婉,靡靡之音。

究竟要怎麼做……梁音頭疼欲裂,想不起來任何事,想不起一切的始末。他始終好像在追逐一件可望不可即的東西,最終是否會像沙漠中的人一樣死於綠洲的幻景?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

蘆葦的茂盛望不到盡頭,清晨的水汽似乎永遠也不會蒸發。這片天地困住了梁音,沒有出口。事情已經不對了,這已經是第三天。

除了內心一種未歇的渴望,梁音什麼都想不出來。極目所見隻有茫茫的蘆葦和水域,包括他自己的頭腦,也隻有空空如也。不僅僅是這三天,他一直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三天過後又會是一個新的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