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一直在這裏無休止的輪回,循環往複的徘徊,找不到方向和出口。
這樣的日子沒有盡頭,也不知目的。他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又將去往何處……或許哪兒也去不了。
所謂伊人,在水之涘。
麵紗遮麵的女子一直也徘徊在這裏,唱著重複的歌,跳著重複的舞。隻是她在水上起舞,似仙似妖,從容曼妙,如同這裏的主人,把困在這裏的人玩弄與股掌之間。梁音猜測她身上也許就有離開這裏的線索,所以他愈發想要抓住著條救命繩索。
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遊從之,宛在水中沚。
可無論他如何努力,路途也將變得異常艱難,而將近之時,女子輕輕一笑,一切便成一場泡影。她一定是這裏的主人,沒那麼輕易被抓到,隻會從容不迫地看著困境中的人充滿渴望複而又無比失望的神情。絕望到來之際,也許就是將死之時。
不知道還能撐多久……今天是最後的機會了。梁音深知明天日出的時候,就會忘記之前經曆的一切,重新進入一個輪回,如同第一天那樣被吸引,癡纏著追求伊人。
那些歌聲又響了,他的雙腿不聽使喚又開始走向原路。初時的瑤池仙樂,今日聽來卻如同喪魂音。
“身在其中,不明其局。”
忽然有一個聲音從相反的方向傳來。
梁音忽然間好像頓悟了什麼。他不顧一切,摒除雜念,一路向下遊跑去。
蘆葦與歌舞統統拋在了腦後,原以為沒有盡頭的路忽然間就有了盡頭。那些迷霧與濕氣都在背後被越甩越遠,眼前的一切都從虛幻的不實變得漸漸清晰明朗……
空氣中的味道變了,刺鼻的消毒水味迎麵撲來……
旁邊的機器發出一聲響動,好多人推開門快步走了進來。
“太好了!你終於醒了!”他的家人撲在病床前,“你昏迷了整整一年……整整一年……”
他終於恢複了一點意識,漸漸理清頭緒。一年前不知怎的就昏迷在家裏,身體機能一切正常,如同隻是睡著一般,但整整一年都沒醒過來。
“那是暫時的靈魂出竅。”
醫生們各種檢查退出去之後,我和師父才走進病房。
“什麼……?!”他既有點吃驚,但又好像很快接受了。
“一切都從你一年前撿起一枚玉佩開始,那是一件遺落的古物,附著在上麵的靈賦予它分離靈魂和軀體的力量。”師父的聲音響起。
梁音發覺正是這個聲音指引他脫離那裏。幻景是一種假象,暗示著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一件求而不得的事物上,然而走出困境的鑰匙放在相反的方向。
“那件玉佩趕快處理掉吧,你的家人也正受到影響。”我轉頭看向他的妻兒,“他們到甜品店裏的時候,我發現三魂七魄都有了鬆動離體的跡象。”
“好的……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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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我們不把玉佩拿走嗎?上麵不是附有靈?”我一想到自己的身體狀況,就想盡快找到可用的靈碎片。
“那件玉佩內寄生的靈能力很強,也許是諸年間失落的仙神法器之一,雖然若能化為己用將有很大裨益,但終究太冒險了。”師父抿起櫻花色的唇,“玉佩的力量甚至可以再次擊散你的三魂七魄,重塑的靈也全毀了,我不會拿你的命冒險,再也不會了。”
他這一句話出來,我忽然明白,星河身上發生的一切,必然與他有關。那些穿越迢迢星河而來的感情讓我迷惘,前世的一切未曾想起,便如同與我隔絕,而當日的愛恨情仇都烙在了我周遭人的身上,與星河相識的人無法忘懷的那些往事如煙,同樣存在師父心裏。他為了星河才重生了落川,盡力守護如同在償還曾經做不到的一切,我忽然明白流紋麵具下那雙讀不懂情緒的眼每每望向我靈魂背後都在看著誰,我與他之間,到底是隔著時光。
蒹葭蒼蒼,傾訴不盡的是求不得的衷腸。